杨劲松：游客增长，不宜成发展旅游唯一目的

据巴塞罗那市政府称，7月6日约有2800人在巴塞罗那市中心举行示威活动，抗议“过度旅游”对当地居民生活成本和生活质量造成的负面影响，抗议者还向游客发射水枪。这是欧洲民众反对“过度旅游”的最新一波举动。而且，欧洲多地已经在向“过度旅游”说“不”。

比如，西班牙巴伦西亚市计划对大型邮轮和旅游公寓发出禁令。从2026年起将禁止大型邮轮停靠巴伦西亚的港口，以结束其造成的拥挤。该市还计划在巴伦西亚暂停向游客出租公寓一年。在此期间，旅游公寓新许可证的发放将暂停，且禁令可再延长一年。意大利多个城市采取了增加税费的措施，帕多瓦、布雷西亚、罗马和那不勒斯都在上调旅游税。威尼斯新设立了入城费，意大利著名度假胜地卡普里岛增加了“登陆税”。希腊、克罗地亚等旅游城市也有限制游客的做法。当然，这些限制游客增加的措施并非局限在欧洲，其他不少地方的热门旅游地也正在执行或者正在考虑实施限制游客数量的措施。

发展旅游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更多的游客意味着更多的收入和更多的就业岗位，这对于目的地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都有着重要的意义。旅游业的发展也意味着游客和当地居民拥有更密切的交流互动机会，不仅可以消除偏见和误解，推动相互间的理解和亲近，还会带来更多的发展合作可能性。

总体看，采取控制旅游措施的直接原因，还是和游客数量超出了某个限度、已经给当地带来难以承受的多重压力有关。

原因之一，过度拥挤影响当地居民的生活和生计。无论是意大利的威尼斯还是奥地利的哈尔施塔特，到访的游客人数都远远超出当地居民的数量。旅游目的地居民很可能不得不承担因为过多游客带来的物价上涨、交通拥堵和环境污染等一系列成本，生活空间被挤压，生活环境受影响，还可能因为旅游业的过度发展带来的产业变迁使得原有谋生手段“过时”。这些旅游目的地在衡量旅游发展得与失的时候，评估所失已经大于所得，那么他们就更倾向于限制旅游。

原因之二，极大冲击当地的传统和文化。旅游业发展所蕴含的商业利益容易带来过度商业化，随着游客规模的迅速增长，游客出现不文明举止的可能性大概率会有所增长，或者就是旅游目的地所必须面对的现实。当地文化不被尊重、历史遗存遭受破坏等，对于目的地都是难以接受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一度建议将威尼斯列入濒危世界遗产名录，因为它正面临过度旅游带来的“不可逆转”损害。

原因之三，城市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并未考虑到为过多的游客服务。很多目的地因为某种原因吸引了大规模游客的到访，与之相伴随的旅游活动的强度超过了目的地的承载能力。而提升承载能力受到核心吸引物（即旅游景点）状况、交通状况、经济能力、社区诉求、技术和管理水平以及社会共识等多个方面的影响。且这些因素相互纠缠在一起，解决难度很大，也需要时间。

中国的旅游业如今处于快速恢复的进程中，正在进入繁荣发展的新周期。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面向国际市场的积极推广，加之单方面免签、支付便利等措施的强劲助力，中国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国际游客。暑期已经到来，更大规模的国内和国际游客的到访是大概率事件。欧洲多地面临的游客压力以及它们采取的措施，对我们是很好的提醒和启发。

旅游目的地需要明确自己发展旅游业的目的是创造居民的美好生活和游客的美好体验，至于经济发展、创造就业等均应该服务于这些目的。如此，就不宜简单以游客人数的增长作为旅游目的地追求的唯一目标，而是要有所平衡和有所取舍。

尽力平衡目的地核心吸引物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不平衡。对于管理部门，需要未雨绸缪有所作为，鼓励和引导目的地、旅游市场主体、当地居民和游客以更可持续的方式参与到旅游发展进程中。比如，通过开发新产品和新服务，努力熨平旅游淡旺季的差异，并在空间结构上有所优化，尽可能改变吸引物间冷热不均的状况。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发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的作用，在信息预测、客流引导、精细化个性化服务等方面发挥作用。当然，也需要改善目的地的基础设施和服务设施。本着居游共享的理念，提升目的地的接待能力，并考虑加强与之相对应的环境保护功能。

在旅游目的地建设、市场推广和产品提供过程中，要与当地居民和相关利益方进行深入沟通，形成包括规划在内的与旅游发展相关的一系列共识，为他们参与到目的地旅游发展和从旅游发展中获益提供便利与机会。此外，还应创造游客和当地居民互相理解和深入交流的机会，提高游客文明旅游的意识，着重预防和及时解决那些容易带来矛盾的方面。（作者是中国旅游研究院国际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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