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中的刀枪剑戟,在现实中真的有用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对冷兵器的认识变得根植于游戏,而不是真实历史。
试想一下,一个正在阅读游研社文章的人(谢谢你!),看到“巨剑”二字,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浮现的,大概率是门板一样的宽大武器。
如果不是,说明你还需要多读读我们的文章
然而,稍微有些兵器历史常识的人都会告诉你,历史上的巨剑和常见于各大奇幻游戏的门板巨剑,压根是两个次元的武器。游戏为了在视觉效果上突出巨剑之巨,往往把剑做得越来越宽。
《黑暗之魂3》中的巨剑
而历史上真正的巨剑,为了追求战阵中的面杀伤,其实是越来越细长的。下面这把剑,就是一柄经典的欧洲双手巨剑。如果放到游戏中,大概率要被算作“细剑”或者“刺剑”。
这柄剑是16世纪中后期伊比利亚制的Montante,是真实历史上最经典的巨剑之一
那么在游戏、动漫中屡屡登场的诸多冷兵器们,在真正的古战场上,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还是说回最受玩家喜爱的剑。游戏中威力无穷的门板巨剑,在真实战场上当然是大大的没用。首先是效力过剩,游戏把巨剑做得沉重而宽大,主要是为了应对怪兽之类的超凡敌人,这些敌人一般根本不会把小伤口看在眼里,非得被砍成两半才消停。现实中的人类则不然,喉咙上一道细小的伤口就足以致命。其次就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的灵活性问题,历史上细长的巨剑本身已经很难用了,需要使用者依托身体重心才能挥舞。真把巨剑做成游戏中那样,恐怕只能架在地下当盾牌用。
至于其他剑种则问题不大,长剑、单手剑、混种剑都是战场上朴实可靠的兵刃,在游戏世界里也很受欢迎。唯一的小bug在于定义,游戏中的长剑几乎被默认为单手剑(很多时候会配个盾牌),历史上的长剑(longsword)主要还是以双手使用为主。是否为单手剑,实际上和剑身的长度无关,而是看剑柄的长度是不是只有一手。现实中真正的长剑并不符合这个标准,所以我们在游戏中看到的大部分“长剑”其实是混种剑(Bastard Sword)或者维京剑(后来演变为骑士剑和武装剑)。
真实世界中剑的简单分类图
这里可以做一道思考题。最近《明日方舟》在上海静安寺地铁站展出了游戏中干员武器的1:1模型,其中就有限定新干员缄默德克萨斯的佩剑,剑上的狼型剑格应该是呼应德克萨斯的鲁珀(其实就是灰狼)血统,从战斗动作看是单手持握。大家不妨判断一下这是一柄什么样的剑。以下为题目线索:
再说说刀。得益于日本游戏开发者的活跃,太刀在游戏中的形态、招式都与现实中的太刀出奇一致。我国的刀就没那么好运,不管是环首刀,还是陌刀(形态尚有争议),在游戏中都很少有登场,我印象中最近只有《战意》推出过陌刀。看来在游戏领域,“造不如买”也信不得,还是得期待国内开发者的更多发挥。
《战意》中的陌刀
另外,还有一种“刀”在游戏中大放异彩,在现实世界的古代战争中却几无用处——镰刀。由于自带“收割”这一属性,镰刀被文艺作品广泛用于死神的武器。在游戏中,镰刀被描绘为一种长柄、弧度极大的武器,基本上就是农用镰刀的炫酷版本。
《SOUL EATER》
《明日方舟》中的五星收割者羽毛笔
但在真实历史中,镰刀从未真正被用于战争。归根结底,这种工具是被设计用来割草割麦子的,它很适于向地面挥舞,可想把它往人类的要害——基本就是头和肚子——招呼,就有点难度了。
一方面它的实际杀伤面过窄:镰刀很难用于劈砍,只有尖尖的头部有威力;另一方面,它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人的手很难在握住长柄的同时精准控制其朝向,做过农活的人应该深有体会:即使用镰刀割草,也是件非常累人的事,很容易引起肌肉痉挛和关节痛。16世纪一位名叫保卢斯的城市财政主管编纂过一本击剑大全,里面淋漓尽致地记录了用镰刀战斗是多么愚蠢。
“双方均称误会”
在真实战场上发挥过实际作用的类镰刀武器是战镰。只要你看过战镰的图片,就会发现它和游戏中的镰刀完全是两码事。战镰的刃几乎垂直于镰柄,更像是长柄刃或者偃月刀。可想而知,这种既没有特色,在视觉上也毫不出彩的武器,在游戏中的出场率肯定高不到哪里去。《艾尔登法环》里就有一把比较还原历史原型的战镰,就完全没有讨论度。
除此之外,长鞭也是游戏和文艺作品的常客,经常被女性角色使用。而在现实世界里,鞭子身为武器几乎一无是处:很难控制,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不能穿透,不能劈砍,不能粉碎,因此难以造成致命伤害,效率低得吓人;反制容易,敌人只要手疾眼快一把揪住长鞭,血战立刻就变成拔河比赛了。
不过,也有些鞭子的改良版武器稍微有些用处。比如我国的奇门兵器链鞭,用金属圆环连接,能造成强力的打击伤害,敌人很难看清高速掠过空气的金属环;南非人民发明了一种叫Sjambok的大棒鞭,同样势大力沉;印度也有名为Urumi的钢鞭,将鞭身替换为细长的刀片,杀伤范围极广。但它们都存在诸多问题,比如容易伤到自己,再比如完全无法应对近身的敌人。
南亚的Urumi
另外,所有鞭类武器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上位替代品过于强力。只要在鞭尾缀上一颗沉重的锤头,就会诞生在中外战争史上都曾被广泛使用的一种武器:流星锤。这里还是拿《明日方舟》在地铁站展示的1:1模型为例。
这颗流星锤的主人是重装干员斥罪。在使用技能“一锤定音”时,她会将软索抛出用锤头猛击敌人。这也是连枷、流星锤类武器的通用攻击形态,既能发挥锤身的威力,也因为软索的离心力而不易躲避。即使被近身,也可以像斥罪一样,将软索缠在手上,使用锤身进行攻击。这显然优于只有范围没有威力和近战能力的长鞭。
最后,和玩家们的普遍印象不同,历史上最泛用、最强力的武器其实是长矛。它在游戏中要么是最低级的武器,要么使用起来比较困难(主要是刺不中),但现实世界的历史已经证明,人类对于如何使用长矛有近乎本能的理解力——将尖尖的那端刺进敌人身体就行了,即使是未受过训练的农民,也能立刻用长矛造成可怕的杀伤。
没有说小刻不聪明的意思(但是长矛真的很好用,你看,还能投掷)
不仅如此,现实世界没有“武器技能树”这种东西。许多玩家会认为“需要熟练技能的武器”总是比“上手就能用的武器”更上等、更强力。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历史上那些最精锐的士兵也常常使用长矛。长矛能组成攻守一体的战阵,在单人战斗中也有更高的容错率和出手机会,还不妨碍士兵另一只手拿盾牌。在绝大多数战斗场景中,长矛严格优于大部分冷兵器,也难怪游戏开发者总要给长矛种种限制,不然上述那些奇奇怪怪的武器哪里还有出场的机会。
这种“现实世界没有平衡性”在古代战争中还不那么明显,到了近现代,枪械对冷兵器形成了压倒性的碾压:不仅威力强大、杀伤距离远,操作难度还非常低,任何一个人只要不到一天时间就能上手使用。
地铁站也展示了新干员伺夜的武器(但实际上是像枪的法杖)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背景设定兼容奇幻和科幻的游戏,也对枪械非常谨慎。像《地下城与勇士》等古早网游一样,选择极力夸大冷兵器的威力,让巨剑、镰刀等冷兵器都拥有现实里没有的巨大威力,对比之下,体型较小、时髦值没那么高的枪械就变成了一种低伤害的武器(弓也有类似的遭遇)。
《地下城与勇士:决斗》中的漫游枪手和女圣职的武器对比
还有一些游戏则是对枪械做了诸多限制,比如《明日方舟》在世界观上就设定了拉特兰的铳械文化,萨科塔以外的种族鲜少有机会使用铳械(《彩虹六号》联动的干员们除外),即使是刚刚推出的neta意大利西西里岛的SideStory“叙拉古人”——有黑帮,有复仇,有街头秩序与混乱的交织,还给四名干员加上了意大利语音,在气氛上可谓拉满,却偏偏很少出现经典意大利黑帮电影中“冲锋枪对射”的场景。角色们战斗时要么用刀剑,要么用枪形状的法杖,对话中提到类似港片枪战也被替换为了“弩战”。恐怕也是考虑到如果枪械的存在感太强,会破坏游戏的原有风味。
引自斥罪与德克萨斯的对话
舟游“叙拉古人”卢比奥剧情部分的一小段对话
如果你觉得现实世界的冷兵器既不够强力,又过于无聊,不如游戏中的武器那么丰富多彩,不妨前往静安寺地铁站,在现实中看看游戏里那些帅气又强力的武器。即使衷爱的游戏武器在现实中用处甚小,你也不必难过——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些游戏中能给人带来欢乐的武器,比任何能在现实中大杀四方的东西,都要宝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