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曲麻莱”，有群马背上的工作人员
本文转自：人民日报客户端
乔栋
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格欠村的雪山下，泛黄的草山正悄悄长出绿芽。曲麻莱县现代畜牧业专业合作社负责人伽马久美在风中矗守远眺，一遍遍整理着囊带中的哈达。“来了！”伽马久美焦急的表情绽放笑意，一边迎上去帮他们拴马。来人是曲麻莱县农商行副行长尕玛扎西一行，他们今天专门来此为格欠村村民的“三牲贷”情况进行摸底。
曲麻莱县，平均海拔在4200米以上，在玉树当地被称为“天上曲麻莱”。在这做工作，难在远而散。以格欠村为例，村里634户人，分居在近百平方公里的范围里。冬夏季转换时，还会在“冬窝子”与“夏窝子”间迁徙。山高路远，但为了实地核查资质、就近服务牧民，工作人员常年跑在曲麻莱5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这趟来上门办理贷款业务，尕玛扎西等人也做足准备：他们提前让伽马久美联系好整村授信和牧民申请表材料，并准备好对讲机；快到时，他们换乘马匹，“草山没路，马儿跑得比四轮车快。”
尕玛扎西（左）前往村民家中。本报记者 乔 栋摄
伽马久美家，就独居在草山之下——放眼望去四下再无其他住户。简短的欢迎仪式后，伽马久美招呼众人进屋。热气腾腾的奶茶从炉上倒起，空气中弥漫着藏香。“为了我们的事，每次你们这么远赶来，真是不好意思。”尕玛扎西用藏语回复着：“有酒大家喝才香，有话当面说才亲。不来一趟，不踏实！”几个人哄然一笑，回忆起去年冬天，同样是在这附近，尕玛扎西和两个同事被困在雪中，在车里过了一夜，是伽马久美帮他们脱的困。
几个人说着话，尕玛扎西从“马褡裢”里取出来一个平板电脑。47岁的伽马久美熟练地把社保银行卡递了过去，很快，上面出来了对应社保卡的基本信息。原来，伽马久美的老婆保管着二人的社保卡，有一张密码忘掉了，昨天通完话后，今天尕玛扎西特地带上了移动终端，没过一会就重置好了密码。
手机银行在农牧民群众中使用较为普遍。“现在方便的多，都是手机转账，不怕被骗。”10年前，卡路村来了一车卖牛犊的客商，“当时只能现金交易，我着急买、但是取不上钱，就给了他3000元押金，让他在村里等我去县城取钱，结果回来时，人和车都已跑了。”伽马久美感慨说：“现在哪怕是要取现金，几公里外的惠农服务点就能现场取，小额资金都能马上拿到。”
社保缴费也更加便捷。重置完密码，拿过银行卡，伽马久美突然想起来：“今年我家1900元的医保金还没交，正好你们在，我就不登录手机了，一块在你们的POS机刷掉吧。”去年春天，患有高血压的伽马久美突然背疼、胸闷，先后两次去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去的时候我把社保银行卡、身份证一交，连押金都省了。五、六年前，手机银行没有开通这个功能的时候，光去县上排队缴医保金，有时一天都排不上。”
办完这两件小事，几个人转入正题。伽马久美搬来一堆资料，一边说着：“我们村30多户合作社社员的贷款申请，都汇总在这了。一会，我骑马带你们挨家挨户去看。”尕玛扎西接过材料，和团队的人认真核对起来。记者了解到，曲麻莱县农商行推进整村授信的模式，“成熟一村办理一村”，“和以前挨家挨户‘打游击’相比，批量获客、集体办理的效率更高，而且村民相互担保，能降低不良贷款风险、改善农村信用环境。”
“云上”数据跑腿，牧民贷款更便捷。2009年，伽马久美第一次找到农商行，贷款3万元。“当时的申请材料得有这么厚，等了一个多月，”伽马久美两个手指张开。伽马久美当时刚卖掉货车，回草山养起牦牛。“那3万元，买了十几头小牦牛，帮我起了步。”这些年，伽马久美总共贷款15次，牦牛养殖规模也来到420头。“现在我们都是用‘三牲贷’，不用房产证，有牦牛就能做抵押，藏文版手机后台申请，纸质材料两页就够了。今年我贷款50万元，用来购买牦牛、买饲草和租用草场。”伽马久美指了指尕玛扎西，“去年就是在这，他帮我现场审核，两分钟钱就到账了。”
尕玛扎西（左）为伽马久美办理金融业务。本报记者 乔 栋摄
从伽马久美家出来，一行人前往山那头的牧民家实地查看牦牛情况。中午饭点，尕玛扎西等人席地而坐，将马绳压在身下，再从包裹里取出糌粑分给众人。尕玛扎西今年32岁，黝黑的脸颊下总是藏不住憨厚的笑。这位出生在玉树州的行长，在“天上曲麻莱”这已工作两年多。“即便是本地人，来了这也不敢说适应。”他指了指自己发紫的嘴唇：“待得久了就这样。虽然辛苦，但牧民们把我们当亲人，总是夹道欢迎我们来。”
光这趟出来，一天仿佛经历四季。从玉树巴塘机场下飞机时，两侧的树苗已长出新芽。一路上山过隆宝滩，冰雹和雪花却“随机”出现。过长江上游通天河时，冰封才开始消解。这样的环境，加上动辄4000多米的海拔，工作难度可想而知。但尕玛扎西说：“我们给自己的定位，是‘农牧民身边的银行’。每次入户帮他们解决资金需求，他们送上洁白的哈达和真诚的祝福，我们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记者了解到，曲麻莱县农商行总共有17名工作人员，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他们在3年前推行了“双级联动”的工作办法，在全县19个行政村全覆盖建立双级联动办公室，探索与村级小超市合作挂牌惠农服务点，办理基本的存取款小额业务。此外，他们邀请村两委班子成员担任村级服务网点联络人，与当地村两委等人三方共同组建了“信用评定小组”，对村民家庭资产、收入、村内名声等情况进行综合评估。玉树州农商行普惠金融部负责人扎西才让介绍：“我们对惠农服务点网点联络人进行定期进行培训、按季度总结表彰，鼓励他们当好金融宣讲员、发放金融防骗和电诈资料，对发现的诱导购买理财产品等行为进行严厉处罚。”“十四五”以来，该县农商行已累计投放乡村振兴领域贷款9.93亿元。
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青海监管局普惠金融处处长王仕明介绍，截至2023年末，青海省设立惠农金融服务点7704个，行政村基本实现了金融服务全覆盖，覆盖率较2016年末提高25.96个百分点；在全省行政村建立“双基联动”信贷工作4471个，通过资源整合和信息共享，惠及农牧民178.18万户次。
一阵风卷过，湛蓝的天空又出现了。远处，密密麻麻的牦牛与雪山、棕色草原融为一体。马儿已按耐不住，嘶鸣着在地上刨坑。将“马褡裢”等东西重新摆放好，一行人向着下一户牧民家疾驰而去。
总策划：贺勇
监制：乔栋
视频配音：乔栋
视频摄制：乔栋
视频剪辑：杨琳
出品：人民日报社青海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