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剧里的师徒恋，从禁忌到常态
作者 / 程书书
运营 / 小饼干
师徒师徒，真爱救赎。
这两天在家补了几集《玉骨遥》。说实话，作为看过原著《朱颜》的人，感觉电视剧改编的还算不错，比起隔壁《长风渡》将原著改的七零八落，《玉骨遥》至少修复了原著里时影、朱颜的师徒感情bug，将因“命劫”而产生的生硬感情改编的有迹可循。
个人感觉，改编美中不足的是保留了师徒设定。既然编剧都下功夫去调整了人物感情上的逻和对故事进行了完整的铺陈，那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毕竟按照剧中的设定，这两人年龄相仿，且都是会法术的凡人，做师徒多多少少有些勉强。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
kk此前在《仙侠剧，退》里聊过，近几年的古装仙侠剧都是同一个内核——恋爱，这个核如今再垂直一点，可以锁定在虐恋上。从苦虐中开始爱情的花，是不是就很美？再加上一点禁忌味道，那就更刺激了。
但这点禁忌味道却不好加。既要做到有挑战俗识的意思，还又能通过审查。毕竟影视创作有方向把控，叔嫂恋、爱上小妈等这些配置，很容易就涉及到家庭伦理，太明显的乱伦根本就上不了架。
挑来挑去，似乎也就师徒关系最为合适。既擦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父女情的边，又因为没有血缘关系逃过法律识别而可以顺利过审。
与大众对于古装剧里师徒恋的默然接受甚至喜爱形成对比的，是对现实里师徒恋情的反感和猜疑。就像不久前华南理工学术妲己事件，一定程度上，导师和学生的身份加剧了大众对这二人的怒气。
对于这段关系，大众看到可不是什么追寻真爱的徒弟和为爱奉献的师傅；而是资源滥用的导师，从中获利的学生，以及其无法享受资源公平的其他一群人。
这就有意思了，对于现实的师生情的口诛笔伐，对于古装剧里的师徒恋趋之若鹜，同一个问题，大众执行的却是两套标准。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师徒恋”在影视剧里的常态化究竟源于影视行业的驱动导向，还是大众市场的主动选择？
师徒恋从禁忌到常态
中华五千年礼义廉耻的文化熏陶下，影视剧里“师徒恋”并非一开始就表现的正大光明、无所畏惧。
早一些影视剧中的师徒还是符合世俗眼光中的母子/女、父子/女情。除了像《西游记》菩提祖师对孙悟空这种传道授业解惑的拳拳之情外，就是当作孩子的养育情。例如《倚天屠龙记》里张三丰对武当七子们，养他们长大，传他们武功，还给他们娶老婆，教儿子。这比有些亲爹的还要尽责。
当然也有像《笑傲江湖》里岳不群对令狐冲，含辛茹苦养大后，发现不合意又抛弃。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亲父子都有可能决裂。
有一说一，师徒恋倒也有。kk印象最深、最早的记忆是改编自卧龙生代表作《绛雪玄霜》的武侠剧《雪花神剑》。故事的开端，就是正道首领罗玄爱上自己救下的魔头遗孤并收做女徒的聂小凤。
看原著名就知道这二人不是主线，但他俩的感情在当时实在带感。聂小凤不仅爱上罗玄，还成功和罗玄一夜情并且怀上双胞胎，就是该剧的主角绛雪、玄霜。但孩子都生了，聂小凤的爱都没能得到过罗玄的认可。
情不知所起，直叫人一往而生。纵使聂小凤爱的真诚，彼时的编剧也没敢让这段违背禁忌的师徒恋合理合情。剧中，罗玄从未承认爱过小凤。而聂小凤也由爱生恨，加上杀母之仇，黑化后成为武林大魔头。最终女儿不愿相认，她也自杀在罗玄面前。
在一次采访中，两外扮演者被问到罗玄有没有爱过聂小凤这个问题。饰演罗玄的姜大卫回答是有，饰演聂小凤的龚慈恩回答则是没有。这有点符合当代男女恋爱的感觉，男的说我付出了很多，女生说我觉得你不爱我。
不过倒可以看出，聂小凤和罗玄的这段师徒恋无论是剧中还是剧外都没能达成共识。
达成共识的也出现过，像金庸老爷子的《神雕侠侣》。但因为杨过一直姑姑、姑姑的叫着，导致kk的心中这对更偏向“姑侄恋”。
这段师徒恋其实也被做了特定处理。小龙女一直躲世古墓，不懂俗尘；只收杨过一个徒弟，未曾接触他人。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的心中都有着家国大义，协助郭靖黄蓉守住襄阳。某种程度来说，这缓解了二人在他人眼中的“不正当”关系。毕竟人家都守护了一城百姓，确实也做了实事，再对人家那点私事叽叽歪歪就不太好了。
发展到这里，影视剧里的师徒恋还维持有该有的禁忌之感，直到，2015年《花千骨》的出现。
这部剧也确实是改编奇迹。原著文笔稚嫩，又深陷抄袭，但电视剧却能将古装剧带向另一个世纪，就比如说打开师徒谈恋爱之门。
《花千骨》算是彻彻底底，从头至尾都是讲白子画和花千骨师徒的感情，犹如他俩恋爱的纪录片，恋爱、分手、和好、闹情绪等记录的十分详细。至于其中出现的仙、人、魔、妖以及各种大事情，就是这段恋情的背景板、调味剂乃至助推器。
这里可能有点放下筷子骂厨子的嫌疑，毕竟当年追剧，kk也没拉下一集。但还是得承认，《花千骨》出现后，古装剧一定程度被固化了。仿佛大数据计算出来的剧本一样，此后的古装仙侠剧千篇一律，都是这个套路。
这当然不能怪罪《花千骨》，是内容创作者疲懒的问题。只是古装剧市场高频复制“师徒恋”轰炸之下，观众观念也不得不被潜移默化。
仙侠剧是重灾地
饮毒自亡，非一日之伤。大部分的观众也并非荒唐，能全然将师徒之间的禁忌之恋当成是不可言说的深情。所以，为了驯化观众思想，仙侠剧成为了师徒恋的主场。
仙侠剧的优势在于仙侠里的非人属性可以模糊师徒恋里的“年龄差”。
传统理论上来讲，师徒关系肯定存在着某种差距，比如能力、地位、成就、经验亦或是权利。总之，师傅要有强过徒弟的地方的，要不然拜师的意义在哪？
按照现实凡人的社会规律，以上这些属性都或多或少与年龄有着一关系，且成正相关。相差越大，年龄的差距越大。
试想一下，现实中存在巨大的年龄差、资源差的老师和学生发生了爱情，大众会怎么想这段感情？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是学生动机不纯，还是老师心怀叵测？
即便是经过文学修饰，一些感官上的年龄差距还是让人难以坦然接受。就像《偷偷藏不住》里，看到小学生的桑稚站在陈哲远身边，联想到他俩的情感设定，内心难道不会萌生一种罪恶的尴尬感吗？
但这个问题在仙侠剧里却全然不是问题。
我国神仙在外貌形态全然没个限定，几万岁、几十万岁的上神，如果自己想的话，依然可以是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青壮年男子/风华正茂的女娇娘。
容貌相当，年龄就会被遗忘。《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墨渊比白浅大了九万岁，都不影响有人嗑他们这对师徒CP。而同样还是赵又廷饰演的夜华设定上又比白浅小了九万岁，也不影响观众反复刷剧。
所以，只要演员们看起来年龄相仿、美貌相当，剧情里设定的年龄差距就会被忽略。没办法，这就是流量时代对于大众的审美裹挟。
在流量偶像演绎的滤镜之下，观众不仅没有对师徒恋产生“老牛吃嫩草”的生理性反感，反而忽略掉禁忌恋爱下的道德问题，热衷于追捧这些自己喜欢的漂亮“壳子”在虚化的剧情里打破禁忌，为爱做勇士的壮举。
仙侠剧为师徒恋提供了繁殖的土壤，师徒恋也成为仙侠剧的一大套路体系。二者紧密相连，缠绕生长，造就了如今古装剧仙侠剧里十对师徒九对恋，还有一对是牵绊的盛况。
影视剧价值观“侵染”之下
1999年的日剧《魔女的条件》里，广濑未知在讲堂上大喊：“黑泽光，我爱你！”这样热烈的感情曾让青春期的kk十分愤怒：师生也不过是一对平常的恋人，世俗的目光何必对一对恋人如此严酷？爱情不应被如此审判。
此后很久，kk看到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才意识到现实中的师生恋并不像影视剧里描述的那么美好，也惊觉当年在懵懂无知、反叛无谓，真爱至上的青春期，因为广濑未知和黑泽光的爱情，就将师生恋想象的很美好的自己是多么“危险”。
而事实上，现在正直青春期的孩子们不也正在经历着kk当年的“危险”吗。
在流量偶像的演绎中，在打破禁忌、鼓励为爱反抗的思潮下，在仙侠的美丽滤镜后，师徒恋被模糊了这个话题应有的界限。某种程度上，仙侠剧也是在美化师徒恋。
我们不能说犯罪电影都在教唆犯罪，也不能说师徒恋的影视剧是在教唆老师和学生之间产生爱情。但作艺术传播的一种形式，其中所表达的情感价值也存在被它的接收者学习和效仿的可能。
就像早年间的穿越剧盛行下，女生为了穿越回古代跳崖。如今为了心中被美化的师徒情，难保不会有人想要尝试。
可生活实际告诉我们，师生恋绝少像影视剧中那样美好，更多的是房思琪式的悲剧在发生。当我们对那些打着“幌子”的师生恋给予慷慨的时候，也有可能在催生一些隐秘的犯罪。
在我国，关于高校“师生恋”的态度，官方表态可见2014年教育部发布的《关于建立健全高校师生师德建设长效机制的意见》，其中划出红线：不得对学生实施性骚扰或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并要求各地各校根据实际制定具体办法。
2020年11月，教育部网站发布《研究生导师指导行为准则》，明确了导师指导行为“十不得”，其中包括：不得与研究生发生不正当关系。
可以看到，尽管在自由恋爱的社会语境中，师生恋仍然是被明令禁止的。可这些掩藏在仙侠滤镜和流量明星容颜之下的师徒恋为什么却能被广开绿灯？
我们不能批判任何一种欲望，也尊重影视里的艺术表达，更不喜欢将某个题材“一刀切”，只为影视留下狭窄的创作空间。
但是，希望内容创作者们在创作时能够更有责任感一些，去思考一下传递的价值观念对于观众的影响，而不要为追求观众感官刺激，一味的擦边禁忌。毕竟，禁忌虽然刺激，但也兼顾危险。
图源：微博、豆瓣，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