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知名IP、没有顶流演员的项目要怎么做？| Talk专访
作者 / 程书书
运营 / 小饼干
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遇见了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却在错误的时间线上相遇——他第一次见她，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当他越来越了解她，她却在一点点的忘记他。
2019年，B站UP主“三千鱼”创作《古相思曲》这个故事时，想要表达的核心观点是“时间相逆所带来的遗憾”。
彼时，他或许没能想到，这个他想出虐哭自己的“遗憾”，在2023年的暑假在B站上得到“圆满”。
《古相思曲》6月22日上线后，评分高达9.8分，粉丝们穿梭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安利：一点都不输大制作。
而从“遗憾”到“圆满”，这中间是什么呢？我们好奇一个没有知名IP、没有顶流演员的项目要怎么做？
带着这样的主题疑惑，kk找到了《古相思曲》的制片人王喆君和导演知竹，跟两位主创进行了深度对话，话语间，似乎找到了一些答案。
是编剧、导演在杭州龙坞茶园闭关半年修改剧本；是拍摄预算像没有白龙马和孙悟空，但还要步行去西天取经一样艰难，但仍然咬牙将剧中的场景、布置以及情节最大诚意的呈现给大家；是剧组美术老师自己出车从横店拉道具；是导演对剧情的反复推敲；是主创的用心演绎；是平台的大力支持……
因此，才有了如今流量开道这种畸形的市场规律下，没有知名IP、没有顶流演员的《古相思曲》能在暑期档古装剧大战中分得一杯羹。
在追剧党们看来，《古相思曲》的制作规格可能远不如一般S+古偶剧，但服化道水平和演员演技在同行衬托下并不出戏，甚至可圈可点。
从《古相思曲》的高口碑可以看到，只要内容优质，即使没有IP流量，观众也会买单。这也一再印证一个事实：只要内容好，总还是会被看到的。
放到B站自制剧上来看，这未尝不是未来的一种侧写。在IP泛滥、剧本雷同的时代里，能率先从流量的幻想里醒悟，特殊性、创新性题材，才能赢得观众。
另一方面，《古相思曲》某种程度来讲是一部从B站中来，到B站中去的作品。将B站自身UGC内容生态的产物变成剧集呈现，为大家提供出一种影视创作的新思路。
就如同王喆君所说的那样：“创作模式的创新、更多新鲜血液的输入，才能让这个行业更好，更欣欣向荣。”
以下是kk和《古相思曲》的制片人王喆君、导演知竹的对话内容。
《古相思曲》导演知竹：遗憾有的，但尽力了
Q：对于《古相思曲》现在的播出效果是否满意，开播之前，您对这部剧有着怎样的预期？
知竹：口碑是超过预期的，对于我们创作者来说，口碑好就非常的开心。不过，就我自己而言，是不会在创作过程中给自己设太多的预期，因为设太多也没有用，最后不管好还是坏，都得观众来审判。
Q：这个故事打动您的点是什么？
知竹：首先是它的结构，时间线相反的结构在一定程度上面是很高概念的东西，我自己还挺喜欢一些高概念设定。
其次就是人物的感情。因为两个人的情感是错位的，这除了大家说的BE美学外，还有就是含蓄美。这也是我自己参入剧本以及在拍摄的时候从头贯彻的一个风格。
这个故事的设定决定了它不能像很多古装剧或者爱情剧一样，有很强烈的情感表达，以及很多肢体动作。它很含蓄，看似没有那么的浓烈，但是它在这个背景跟这个结构下，又显的是那么的惊心动魄。就像一潭水你表面上面看着它波澜不惊，但是底下却是很浓厚的感情在翻涌。
Q：您认为《古相思曲》是悲剧吗？您自己喜欢甜剧还是悲剧？
知竹：我和编剧们以及主创都认为《古相思曲》不算是悲剧。
的确，《古相思曲》可能看到13集的时候会觉得好虐，但我们其实想要传达给观众最后一集是一个圆满收尾的感觉。当然，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HE。其实之前其实平台有提过说要不要去拍一个HE的，哪怕最后不放，但是可以先拍一个。我当时就拒绝了，我觉得这个故事它本身就不适合去做一个相亲相爱何家欢的HE结局。
现在的结局，我们自己看的时候会既感动又觉得很圆满。大家可以注意这部剧的颜色，会发现色彩逐渐从灰暗到最后越来越明亮了，这是在拍摄构思时就设计的。我挺喜欢现在的结局。
我自己喜欢逻辑自洽的剧。我不会去设定一定要拍一个悲剧还是喜剧。
Q：这部剧的另外一个编剧鹤唳云端说和您有着将《古相思曲》以落地的风格呈现的共识，想了解一下，做个够“实”的《古相思曲》究竟是怎么个“实”法？
知竹：这个故事我最初拿到的是三千鱼的那个原创故事稿。我们其实改了好多个版本，中间也会有那种比较偏古偶的感觉。比如曾经有一个版本的故事里边陆鸢是隔壁国家流落在外的公主。但这种设定就是我非常不想要看到的，我会觉得这种偏网感的设定和原著的气质不符。
虽然目前不知道观众在看的时候什么感觉，但是从构思剧本的阶段，我们是希望做成一个很有古代氛围的戏，即使它是一个架空剧，但还希望它的环境也好，陈设还有风格等都能有古韵感。但可能受限于不管是能力、投资体量还有各方面的原因，很难达到自己脑海里面想象的那个样子，只能说尽力了。
Q：您对于《古相思曲》的最终呈现有哪些遗憾的地方？
知竹：太多了。举个例子，我一直觉得挺可惜的一点就是女主这个人物做的非常丰满，从她的理想到就为什么会形成现在的性格，为什么会有追求家国安定这样的家国报复，以及她这个人物的前史、亲情、友情、爱情等都做的很丰满。
但是男主这条线却没能这么清楚的去展现，在构思剧本的时候有给他去做前史，安排有很多的现代戏，讲他为什么是个孤儿，为什么不喜欢过节以及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女主做铺垫。可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就没有办法去展现男主的前史和他性格形成的原因，这点我觉得挺可惜的。
Q：很多人说陆鸢的设定算的上古偶剧女主天花板了，在您的心中是怎么理解陆鸢这个人物的呢？
知竹：我一直觉得陆鸢是一个很坚韧的、很美好的女孩子。
不过一般的剧在构思角色的时候，编剧会去考虑到人物成长，不会上来就给你一个天花板一样的人物设定，他肯定是会给他设计一些小缺陷，让角色可以后期去做成长。
但我们这个剧因为女主这条线是倒过来的，所以观众在看女主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个
满级的陆鸢，性格、能力以及地位都是。观众对她的初始印象就特别的好，随着剧集向前，你会看到越来越年轻以及带有“缺陷”的女主，但因为前面有的好印象，你会自带滤镜，更容易接受这个没那么完美的女主。
比如说：后面女主也会有小女生的形态，会撒娇、不开心会写在脸上、去生气跟对象闹别扭使小性子等，这其实是一个常见的女孩子的状态，但因为这部剧的结构，让观众看到这些后会带有一些悲伤色彩，心疼女主经历了多少事才能从这样平常的少女变成刚开始看到的那个样子。
所以，我觉得结构也帮助了角色的设立。
Q：您觉得张雅钦和您心中的陆鸢匹配度有多高？为什么找到她来演？
知竹：雅钦和陆鸢的匹配度这应该交由观众的打分，如今观众的反应就是她对于这个角色的完成度的反馈。
我个人觉得她是一个十分认真的演员，我们拍摄的时候其实会对人物去很多的梳理，她会去做笔记。而且她的打戏也学的特别快。
但说实话，女主角色的演员当初真的挺难找的。毕竟陆鸢从少不更事的少女到扶持幼主的掌权皇后，年龄段跨度很大，且在演的过程中还能让观众感知到每个年龄段的不同，这就对演技要求很高。
当时找了很久没找到，后来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雅钦的《一寸相思》。虽然里面的人设和陆鸢这个角色的人设完全不一样。但是我觉得那种坚韧的感觉很像，所以当时就去联系她的经纪人，最后的最后确定了下来。
Q：这部剧是“倒着”播的，先播第14集，这样的设定是在拍摄时候就想好的吗？
知竹：是拍完之后才决定。这其实是反着标，因为符合我们的故事结构。在拍摄上没有任何影响。
我们全片其实是跟着男主的视角走，反过来是女主的时间线，看剧时的确会有看到最后一集觉得又是一个新的开始的感受，开始和结尾互为结局，这也是我们希望能传达出的圆满感觉。
Q：您的《长公主在上》和《东栏雪》都是爆款短剧，能否分享一些您做短剧的经验或者思考？
知竹：我觉得首先一定要去做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内容。
国内的观众是非常多的，他们的宽容度也很高。所以只要是好看，能戳中他们点的东西，他们都会喜欢。但重点是不能跟风去做。一个题材火了，你没有弄清出它为什么会火？它的内里是什么？就去模仿外面那个壳子，其实是模仿不到位的，你永远是跑偏的。
别人会火，是因为别人擅长这个内容。就像一个四川人，他喜欢吃川菜，从小到大都研究川菜，那做出来川菜肯定好吃。而我只会做甜点，那让我做川菜，未必能做的好吃。所以我觉的做内容要在自己喜欢又擅长的领域不断的精细它，即使不是市场所谓的爆款方向，但只要是好内容，总有人会喜欢。
Q：随着观众对短剧的审美不断提升，您身为创作者，会为此做哪些准备或者功课吗？会看其他导演、平台的短剧吗？
知竹：这个是绝对的，大量的看片来提升自己的阅片量是学习的一个方向。比如说某个人，某个片子里面有一段戏拍的特别特别好，就我会把这些技法默默记下来。
此外，进修也是一种方式。因为我觉得导演是一个很复合型的岗位，需要了解的东西很多。比如说，要懂表演。我之前就去上过黄海波老师的表演课。然后要懂编剧，我就有去上一些编剧课，以及像一些专业的达芬奇调色课程等。再有就是要有文化支撑，否则做内容很多时候会感觉到吃力。
所以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经常会觉得一年时间不够用。
Q：您怎么看待很多人将短剧看作是导演们去往长剧的跳板这句话？
知竹：我觉得这个是常态，毕竟人往高处走，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越做越好。拍更长的内容意味着你有更长的周期、更多的资金、更充足的人手来展现内容，大家肯定想要去拍好的内容，所以就很能理解。
Q：目前除了此前拍摄的类型剧，还想尝试什么类型的剧集？
知竹：不会贸然尝试，我觉得可能我在这个领域已经完全游刃有余了，才会挑战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
Q：未来有想过打造您个人特色的短剧厂牌什么的？
知竹：好像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
Q：对于一些想拍摄短剧的人，您有没有一些建议或者提醒？
知竹：我觉得就是提醒大家，可以因为热爱、因为就想拍这个故事来拍短剧，而不要因为觉得这个市场很热，来拍短剧。然后就是自己喜欢的内容拍出来效果会更好一点。
制片人王喆君：《古相思曲》是一部性价比非常高的剧
Q：您做这部剧的契机是什么？
王喆君：是因为B站的up主三千鱼，《古相思曲》并非是改编自三千鱼的那个视频，而是来源那个视频的原创故事。只不过是三千鱼他写了这个故事之后，因为自己比较喜欢所以做了一支混剪。
不可否认《古相思曲》出圈有这支混剪视频的因素在。但其实我们选择这个故事更多的来说还是剧本内容。
Q：您觉得这个故事最打动您的是什么呢？
王喆君：其实最开始打动我的应该是双穿的设定。不过今天单从一个类型或者说某一个元素来说，不太客观。影视剧是一个体系化综合的考量，包括剧本、里边儿的人物和具体的事件，其实是一个综合累加的因素，最终决定了我们选择做不做？
双穿是最亮眼的也是第一眼打动我们的原因，但其实后边的内容、情绪段落，包括女主的家国天下这种大情怀都是打动我们的地方。
Q：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剧本创作/改编的过程？
王喆君：《古相思曲》的整个改编过程是挺顺利的。不同于其他平台的定制剧，《古相思曲》是我们B站的工作人员直接下场参与编剧的。编剧里边的戴超超，就是我们的策划组长。
超超、鹤鹤（鹤唳云端）跟知竹导演和三千鱼闭关了半年改剧本。这个过程中大家反复的查史料、捋人物感情线。所以说，这也是我们尝试创作的一种新模式：我们的员工亲身下到一线，跟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参与创作。
Q：《古相思曲》拍摄花费了多长时间？
王喆君：《古相思曲》拍摄的时间非常短，一个月拍完。是从2022年9月25号到10月24号。
Q：这部剧的整个拍摄过程是否顺利，最令您印象深刻的是什么呢？
王喆君：还算比较顺利吧。这得益于剧组同仁们的齐心协力，也得益于平台的大力保障。
因为这个戏正常周期应该是40天。但因为各种原因，去年想尽快拍完。所以在拍摄过程中，我们的制片组、摄影组、以及美术部门其实都是在用一种非常规操作的方式来做这个戏的。最忙碌的时候，有abc三个组同时在拍。
大家都不是为了资金而来，纯属是出自对这部戏的喜爱。因为这个戏是在象山拍的，美术老师是自己出车从横店把一些道具拉过来。还有服装老师、造型老师，拍戏一个月回了三次北京，他们是自己带着助理去北京他的库房里边，拿服装回来。
所以，在这么有限的条件下实现了这样一个还不错的结果，真的是说很非常感谢大家。
Q：目前的播出效果是否达到您的预期了呢？筹备阶段，您对这部剧大概有着怎样的预期？
王喆君：这个预期是在我们正常预估之内的。从拍到看到粗剪，我们的运营同事还有其他看到样片的同事，大家当时对《古相思曲》就已经是有信心的。所以《古相思曲》今天的口碑对于我们来说是预料之内，而不是意外之喜。因为好的内容对于大家的共情感是共通的。
Q：方便透露一下这部剧的拍摄成本吗？
王喆君：具体的金额我没法说，但《古相思曲》是一部性价比非常高的剧。就是它今天所呈现的效果，远远高于它的投资款。
Q：《古相思曲》在商业变现这一块是怎么做的？
王喆君：其实现在所有的剧商业化都是一件比较难的事儿，而且纯网剧招商难度更大。所以《古相思曲》目前主要还是会员拉新。从现在我们拿到的数据来看，还是跟我们的预期还是比较符合的，比较良性和正向。
Q：该剧是您和知竹导演的第一次合作吧？谈一谈和导演的合作感受？
王喆君：知竹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导演。举一个例子。片子里边第二集男主第二次回到古代的时候，他在街上碰到了陆鸢，想去拉她。而在那个路边集市上有一个人喷了一束火，把两个人给隔开了。原定剧本里是没有这场戏的，但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一集岔口气儿，可又说不上来这口气差在哪儿？后来还是知竹说：“我要在这儿加这么一个情节，你们再看。”加了这场戏之后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包括金华楼下雨。那场戏我们都备了洒水车。但巧合的是，那场戏刚喊完开机天就始下雨，而且雨的大小就是她要的。平凡或者比较普通的元素逐渐给它累加起来，变成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儿。
而且我觉得竹导的骨子里就有骨香思取的DNA的。
Q：现在还有正在做的项目吗？接下来再拍摄的话，什么样题材剧更能打动您？
王喆君：也有，我们也还在开发其他的，包括像类似于《古相思曲》这种从B站来的IP或者从B站来的idear把它再进行孵化、改编的，也在进行筛选。
我们选材的基准是内容好。这个内容好不是曲高和寡，不是闭门造车，它是能够被大众所认知和接受的。其次，我们在选取了这个内容之后，如何能够让它更有必然的气质，或者如何能够让它跟我们预判的上线时间的市场更加贴合，更加符合受众的关注期待。
其实这次做《古相思曲》，更多的是想走出一条影视的新模式。这个意义对于B站或者对于整个行业来来说，都远远大于单个项目。
原来大家都是传统的定制或者自制的方式，但中国互联网视频走到今天其实应该升级迭代，或者有创新和突破了。此次《古相思曲》的制作其实是向大家展示，影视行业选择的空间或给大家的选择机会更多了。而作为兴趣爱好者，你的一个想法或者idear真的有可能变成剧，有可能变成电影。也就是说拓宽这个创作的门槛，这个对于整个市场的意义会更大一些。
图源：微博、豆瓣，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