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起了效果”的偏方,真能治愈癌症?专家:或只是“幸存者偏差”,信息时代易陷“信息茧房”

被诊断为癌症,对任何人来说都无异于晴天霹雳,“病急乱投医”的情况屡见不鲜。癌症患者及家属身边总充斥着诸如“补药抗肿瘤”“辟谷饿死癌细胞”“某项运动能使肿瘤康复”等抗癌“偏方”。

在浙大二院肿瘤内科陈佳琦主任医师的诊室,也经常遇到这样的患者,“网上的信息有些确实有一定道理,但有的却是不折不扣的谣言。贸然相信所谓的‘神医’神药,不仅不能使患者康复,反而会加速疾病的进展,让病情变得更复杂,治疗难度更大。”

迷信“辟谷”两个月 她将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渊

周二上午,陈佳琦的诊室门口排满了患者和家属,很多患者已经失去了手术的机会,脸上写满焦虑和困惑,问题一个接一个。一般来说,陈佳琦都是耐心回答,即便后面有病人催促,他也是安抚稍安勿躁。但是,耐心细致的陈医生,对病人“十万个为什么”中的一个最为反感:“这个偏方请您帮看看怎么样?”“听说辟谷对癌症好,我想去试试。”“听说生喝鹅血可以治愈胃癌,我喝了很久怎么没有效果?”“蛤蟆心效果好吗,生吃要注意什么?”

“类似这类的问题不胜枚举,涉及到很多奇奇怪怪的食材,可以汇聚成一本治癌的百科全书。”虽然很无奈,但也只能耐心地向患者解释,“正规的治疗才是延缓甚至治愈癌症的不二‘偏方’。”

上月初,已经在陈佳琦诊室消失三个月的54岁的李女士再次到访,面色凝重、步履蹒跚,在家人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此前,李女士罹患了肺癌,确诊后就已经丧失了手术机会。幸运的是她的基因检测结果显示对靶向治疗敏感,吃了一段时间靶向药后,中期评估肿瘤有明显消退。但患者仍忧心忧虑,害怕癌细胞转移。

据李女士说,收高价介绍她去某深山老林辟谷的“老师”曾表示,辟谷能激发人体潜能,靠身体本能的修复能力,没有任何药物干预的情况下,病情会得到治愈,甚至是癌症,都能通过细胞吞噬治愈。考虑后,李女士决定尝试。

在每天遵照“老师”的意见辟谷,不再吃靶向药,也断了该有的营养支持。两个月后,李女士开始体力不支,低烧呕吐,视物模糊……被接回杭州后,立即前往医院,可为时已晚。检查发现,她的癌症已经全身扩散并脑转移,生命进入倒计时。

陈佳琦坦言,辟谷断食期间机体处于饥饿状态,能量摄入不足可能导致营养不良,进而影响免疫系统的正常功能,降低机体抵抗力,不利于癌症患者的身体恢复,“癌症晚期患者身体本就极其虚弱,如果无法及时补充营养,结果可想而知……”

世界上没有一种方法包治百病 切莫掉入信息茧房中

“事实上,每种疾病都有不同的致病因素和发病机理。技术再高明,也不可能用同一种方法治愈疑难杂症,如果有人告诉你有,那只能说明他已经盯上了你的钱包。”

陈佳琦坦言,从医学角度来说,即使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也不能说绝对不会导致死亡,更何况致死率极高的癌症。“有一些失去手术治疗机会的癌症,医生会根据具体情况采用免疫疗法、靶向治疗等方案,还有很多新型治疗的临床试验可以尝试。与此同时,医生也会很明确地告知患者,这是为了延长生存时间和生活质量,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患者即使已经达到了临床治愈,还是不能下定论说不会再复发。”

陈佳琦表示,很多时候正规的科普老百姓不爱听,觉得都是老生常谈;对于焦虑的癌症患者来说,社交媒体中反复说教某方法可以治愈癌症,且检查和治疗过程“无创”的,会让患者掉入“信息茧房”,一些分辨能力弱的人,就很容易上当受骗。

“可以很明确地说,如果一个未经过循证医学证实的方案号称百分之百可以治愈癌症,那肯定是假的,发布这些宣传信息的人目的就是牟利” 。在浙江省肿瘤医院,内科医生经常要面对这些的棘手问题。

“经常都会遇到轻信‘神医’‘大师’的患者”,该院胸部内科副主任邵岚副主任医师无奈地表示,前几天她的一个病人,肺癌晚期,吃靶向药控制了两年。一次听说海南某处有个神医,对癌症药到病除,不少人现身说法亲证有效。于是求医心切的她瞒着家人立即远赴海南“重金求药”,不料吃了两个月后突发恶心呕吐,紧急送医后发现胃穿孔。她原来的诊治方案不得不暂停,对后续的治疗百害无一利,可谓亏了钱财又伤了身体。

幸存者偏差让偏方有了误打误撞的效果

打开社交软件,输入“肿瘤偏方”字样,大量的信息就会涌入,真假难辨。网络专家认为,互联网时代,人们越来越容易陷入“信息茧房”。‌大数据和算法会不断将个人偏好的信息推送给用户,从而导致信息选择的偏狭。

“损失钱财是小,失去健康甚至生命实在是得不偿失。”陈佳琦表示,由于肿瘤病情复杂性,很多问题尚待进一步理清,任何偏方,都无法在多个人身上取得同样的疗效。

“偏方对某某患者产生好的疗效”这一说法往往只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中听到过,可细细一想,好像没有人见过这个传说中的肿瘤患者;退一步说,即便曾经有这样的案例,也不要忽略“幸存者偏差”。

“我们只能看到幸存者,看不到不幸者。只能听到幸存者讲述自己幸运的经历,听不到不幸者讲述负向的效果。”陈佳琦坦言,有些人的肿瘤生物学行为就是很好,无论治疗不治疗,他都能活得很好,这样的情况在临床中也不算奇迹。

邵岚也表示,民间的一些偏方、验方对某些疾病有一定的缓解作用,但不可能一方包治百病,“如果一个偏方针对肿瘤真的那么有效,肯定不会遗落民间,早就‘登堂入室’,为医学界重视研究,变成正规的临床治疗方案造福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