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运会冠军退役开“无声饭店”,店员都是听障人士

傍晚,云南玉溪一临街的饭店冒着烧烤的香气,饭桌上的客人热闹喧嚷,而厨房内的员工却异常安静,他们之间快速地打着手语沟通。熟客走到店员面前,拍拍他们的肩膀,用笔写下自己对菜品的要求。

这是残奥会冠军罗瑞开的“无声饭店”。带领他开饭店的姐姐罗娟告诉九派新闻,罗瑞2015年退役,回家后经历家庭的变故,他一度消沉。为让罗瑞振作起来,姐姐姐夫、罗瑞和他的多名听障朋友一起把这家无声饭店做大做强,找到了生活的意义和努力的方向。

罗瑞3岁时因一场高烧失去了听说的能力,在父亲的鼓励下,在特殊学校发奋学习,发掘出运动天赋,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国家运动员。在2007年举办的第七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中,罗瑞成为男子T60级800米和T60级400米栏的双料冠军。

“无声饭店”在众人的努力下,回头客源源不断,生意稳定。未来,罗瑞和姐姐打算招募一名合伙人,帮助更多听障人士就业,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好。

对话罗瑞姐姐罗娟

【1】退役后开了饭店,生活很充实

九派新闻:罗瑞退役前和家人多久见一次?

罗娟: 退役前每年只能见一两次,有时春节都见不到。那时网络也不太方便,平常他训练或比赛时,我们很少联系,只能在电视、报纸上看见他。

成为无声饭店的“大厨”之前,罗瑞光环满身。国家田径运动员、残运会冠军、云南青年五四贡献奖章获得者、2008北京奥运会火炬手.....图源: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退役后他做过哪些工作?

罗娟: 他退役后回到老家县城,用比赛的奖金开了家洗车店,生意挺不错,很快就结婚生子了。后来两个人离婚,那时候我妈妈身体不好,经常需要住院,罗瑞也无法说话,孩子只能跟了女方,洗车店也没有再开了。那段时间,罗瑞变得非常消沉。

九派新闻:他是什么原因成为听障人士的?

罗娟: 他3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烧到40度,嗓子都化脓了。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我妈抱着他从老家走了将近20公里,到县城里打针,连续打了一周,烧退下来,后来又打了一个月的针。出院后不久,我们叫罗瑞他没反应了,说话开始大舌头,后来就不会说话了。

九派新闻:为什么选择帮罗瑞开烧烤店?

罗娟: 我和我丈夫一直都是做餐饮,到现在近17年了。除了这个,我没有什么能教给他的,而且罗瑞很喜欢吃烧烤,我想着把他带出来后,让他自己干。

九派新闻:店的规模有多大?

罗娟: 最开始的一个月我们是摆路边摊,后来不允许摆了,我们选址开了一家饭店,店内面积约180平方,有烧烤、卤菜、中餐。刚开始客人比较多,罗瑞尝到了甜头,觉得开饭店生活很充实。

【2】6名店员都是听障人士,只要不亏钱就帮一把

九派新闻:店里的员工是如何过来的?

罗娟: 算上罗瑞,现在店里的6名员工全是听障人士。罗瑞在他们听障人士的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刚开饭店时,他的朋友、学弟学妹们都慕名而来,一下子来了10多个人。

九派新闻:他们全都在店里工作吗?

罗娟: 我刚开始说,留下这么多人是要发工资的,开店不是做慈善,我们实在没有那个实力。但罗瑞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他坚持说,他们在外面找工作不容易,只要是不亏钱,就帮他们一把。

那时有个女孩跟我说,只要给吃给住就行,不发工资都可以。我心一下就软下来,说那不行,既然大家都来这里做事了,那一定要给工资,人多无法负担时,工资就少一点,尽量让每个人都可以拿到工资。

我给他们发的都是当地正常水平的工资,并未因为他们是听障人士就减少。现在罗瑞的妻子也在店里工作,今年年初迎来了一个宝宝。

九派新闻:罗瑞负责哪些工作,如何与顾客沟通交流?

罗娟: 他是运动员出身,有毅力,能吃苦耐劳,学东西很快。无论是炒菜、卤煮还是烧烤,每个岗位他都能胜任。我们店里的回头客很多,他们知道店员都是听障人士,大多数都能理解,我不在店时,熟客会主动在纸上写下菜品,需要什么就自己去拿。只是有时顾客喝酒喝晕了,想加一件啤酒,要去罗瑞面前拍一下他,然后用笔写“我要一件啤酒”。确实比较麻烦,所以店里平时需要有一个能听会说的人帮忙。

九派新闻:带他们一起开店,有什么困难和挑战?

罗娟: 他们都是零基础,没接触过餐饮行业,我像带孩子一样,从头开始教他们倒水,摆放碗筷。顾客对味道有特殊要求,或者有急要的菜,只能我来传达。那时我的手语也不过关,跟他们沟通比较困难,只能现教现学,每天像背英语单词一样背出来。

我是一个习惯忙碌的人,感觉每天挺充实,一点不觉得累。

九派新闻: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罗娟: 他们是一群纯粹,简单,容易快乐的人。和听障人士打交道,要有爱心和耐心,两者缺一不可。为什么我那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跟他们打交道,不用带脑子,他们的世界黑白分明,很直接。

店里的员工都非常坚强、有毅力,比很多身体健全的人还能吃苦耐劳。有个负责烧烤的小伙子幼年丧父,母亲独自把他和哥哥拉扯大。前两年,哥哥去世后留下两个孩子。虽然他听不见、不会说话、也不识字,但仍旧努力工作,把赚到的钱都交给母亲用来养孩子。

每当看到他们,我都真心希望这个群体能够得到更多帮助。

【3】想做大做强,为更多听障人士提供生活保障

九派新闻:罗瑞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娟: 跳脱出姐姐的这个身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他非常优秀,为人仗义,勤快,又善良,比如他让这群听障朋友到店里工作。他很有孝心,爸妈是农民,小时候,他们干完农活回家,罗瑞第一时间把洗手洗脸的水抬到面前,等他们洗完,马上就抬去倒了,还把盛好的饭端到他们手里。

他对老婆也特别好,老婆怀孕肚子疼的时候,他会把煮好的东西端到床边,在外面吃到好吃的,就赶紧打包带一份给她。

九派新闻:他有做什么让你感动、记忆深刻的事?

罗娟: 虽然我们从小打打闹闹长大,但感情特别好。兄弟姐妹说好毕业后就不跟家里要钱,但当时我刚毕业时一直没找到工作。他学习成绩好,有奖学金,会悄悄给我塞钱。虽然只是一两百元,但对于20多年前一个穷学生来说,是很大一笔钱。

他去土耳其比赛,还给我带了一条波希米亚风的长裙。现在我们一起开店,他做错什么了,我该骂就骂,他从不跟我红脸,即使发发小脾气,事后他也会来哄我。

九派新闻:五一假期生意怎么样?

罗娟: 生意还可以,刚开始那几年,每天都会有顾客专门来店里吃饭,找他合影,现在少一点。

九派新闻:未来有什么打算?

罗娟: 原本想着店铺步入正轨后,让他们单干。但慢慢相处发现,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们。开店这么多年了,现在身体有点疲惫。经营饭店之余,我还要带孩子,同时兼顾弟弟孩子的语言教育。

懂餐饮行业的人大多不会手语,会手语的人,了解餐饮的又特别少,所以听障人士很需要帮助,我们想招募一个合伙人,一起把无声饭店做大做强,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来源:九派新闻

记者:黄巧文 辜子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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