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大飞聊了聊他的故事——普通玩家的故事
小时候的没钱买主机、攒电脑,却有大把玩乐时间,长大后多少赚了钱,然后抱着硬件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心境,人生大概本就是个悖论。除却玩家的身份,我们也不过是一个个普通人,过着普普通通的俗日子。
大飞是一位做游戏的程序员,他“出道”的时候,码农正是新兴的热门职业,他之所以选择这一行,也算是对“梦想的一次不正经”追求。
“他每次做决定都惊到我”,大飞他妈这样说。
“这孩子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大飞他爸则对他做出了如是评价。
在上小学之前,大飞父母在市里做生意,于是把他托付给了住在乡下的奶奶爷爷,和所有贪玩的孩子一样,大飞那时候就是电玩厅的常客了,他说《恐龙快打》、《拳皇97》、《西游释厄传》、《侍魂》等等都是他的拿手游戏,孩子的零花钱不多,对每个游戏币都无比珍惜,也练就了一手好技术。
转眼,大飞该上一年级了,镇里的小学入学要经过考试。这对于不学无术的大飞显然是个挑战,“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考试的内容,”大飞记忆犹新,“是竖式加减法,其实8-3=?15+9=?这种我当时会做,结果写成竖式的,就不懂了。”于是,大飞成功落榜,开开心心的又野了一年,然后被他爸接到了石家庄上学。
在城里大飞结识了一群新伙伴,同很多人一样,90年代的孩子接触到的第一台游戏机就是小霸王,当时大院里有一个孩子有很多卡带,一帮人经常去他那玩,人多机器少,就猜拳排顺序玩,每人一条命,或许是街机厅练就的操作,大飞是孩子中的高手,“我记得是玩《冒险岛3》,每次我一条命最少能玩半个小时”。后来大飞他爸也买了一台,于是小学的时光大飞几乎玩遍了红白机游戏,他说最幸福的还是“非典”那段时间,学校放假,也很少出门,天天宅在家里打游戏。贪玩当然会耽误学习,哪个父母能容忍的了,所以在一次争吵之后,他妈丢掉了所有的卡带和手柄,机子被大飞抢救了回来,一直留到现在。
大飞这人晕3D,所以当同学们狂撸《CS》或是《魔兽世界》的时候,大飞蝗过《梦幻西游》,也砍过《热血传奇》,不过都弃坑了,后来大飞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有竞技性的游戏,于是《跑跑卡丁车》成了他新的归宿,除了上学就整天混迹于网吧,大飞是个挑剔的玩家,去网吧自带键盘,是跑跑专业选手都用的PKB-3000键盘,不挨着抽烟的人,还不喜欢被打扰,有次他同学在大飞玩跑跑时晃他椅子,导致操作失误,从第一掉到第八,大飞站起身就大打出手。
那时《跑跑卡丁车》的确在国内很火,“巅峰时期玩家有七八十万,全民漂移,”大飞回忆起来那段日子,“为了练技术,经常一个通宵就那么几张图,只跑计时赛。”后来大飞慢慢成长为一个高玩,到处参加线下比赛,后来参加K1联赛,一路打到了市赛第二名,但是因为才上初二,未成年的大飞被Pass了,这也算是他可以吹一辈子的成绩了,“就是喜欢跑第一的快感,从这以后就更喜欢竞技游戏了”。后来在中考时,不是什么好学生的大飞在中考中发挥超常,488分的成绩足够上个普通高中了。
不过大飞作为一个正常祖国花朵的日子在高二那年就结束了,他直接辍学跑去了游戏学院。“高中时候几乎没听过课,整天看网络小说”他说,“喜欢看《坏蛋是怎样炼成的》还有《神墓》什么的。”高二那年寒假临近开学,大飞的寒假作业还没写完,想到老师的责骂,厌学飞索性直接开学就去了本地一家游戏学院,好好地孩子说不上学就不上了,家长当然不同意,大飞索性赖在游戏学院不走了,父母拗不过只好掏了一万八的学费,这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大飞就此走上了和一般孩子不一样的路。
问及选择游戏学院的原因:“是因为对游戏的热爱,所以想去自己学习开发游戏吗?”大飞笑了一下:“当时想的是‘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玩游戏了’。”
于是第二天大飞就从电子城置办了一台电脑,那是2008年,大飞花了4000多,配的AMD双核速龙CPU,显卡只记得是1GB显存的七彩虹显卡,至于为什么选择七彩虹,大飞说:“因为这个显卡可以获得《DNF》烈焰战神称号。”因为《地下城与勇士》成了他放飞自我的第二款网游。
大飞保存的一张游戏截图
江山易改,来到游戏学院的大飞也并没重新做人,只是入了程序员的门,这一年时间大部分都贡献给了《DNF》,说到这款游戏:怀旧像素风,横版过关,还能PK竞技,可以说非常符合大飞的胃口,他说60级版本时PK,即使装备差点也可以靠技术弥补,大飞也主要玩PK,“当时38级就至尊1了,胜率70%。”因为技术好,大飞在游戏中结识了一位“老板”网友,这人开着一家公司,属于技术不太好但能氪的玩家,闲来无事总和大飞玩,大飞也经常带他升升级,赚点Q币,也是这个人,后来给大飞带来了一些至今未解的麻烦。
2009年,大飞从游戏学院毕业,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他有这么一句座右铭,他说:“马云曾经说过:‘员工离职的原因最真实的只有2个:1、钱,没给到位;2、心,委屈了’。”而大飞的故事充分印证了,他是第一个原因的忠实拥护者。
毕业后学院给大飞分配了一份工作,这对于他算是个幸运的开始,因为靠他这半吊子水平去找工作的确不容易,那是一家位于廊坊的公司,主要做棋牌游戏,2009年,大飞的实习期工资1000元,一个月和室友合租水电开销就要300,剩下700还要吃饭,“天天去吃一家兰州拉面,不然就是蛋炒饭泡汤,才6块钱一份,”大飞觉得那时候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是好歹能自立了,也算对父母有个交代。在这期间大飞遇到了一个待他不错的大哥,也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收获甚至比他上这一年培训班都多,大飞算是个实践出真知的非主流码农。
大飞高中时候交的女朋友当时正在上大学,在这个情况下,他还攒钱给女友买东西,时不时过去看望,对于这个初恋,大飞说“认定就是她了,也想将来给她个好日子。”不过半年后到了转正的日子,大飞被老板套路了,当初说好的转正1500元,一个游戏提成100元,变成了1300+提成10,本着对女友的责任和座右铭的坚持,一气之下辞职南下,来到了杭州。
在杭州大飞的工作要正式许多,他参与开发了一款国产MMORPG,3000元的工资让大飞觉得“终于像个人样了”。谈到杭州,大飞对这个城市印象很好,“环境好,汽车离我10米就开始减速了,挺不错的城市。”由于还是个菜鸡,上班第二天大飞就失误把游戏客户端删了,头儿跟他讲,再有一次,直接走人,他也在后续更新中搞出过bug:当时游戏新增了一个节日副本,玩家进去可以购买强力的“神装”打这个高难度副本,“神装”则不能被带出副本,不过大飞的代码有些问题,导致玩家可以把这些“神装”穿出去,于是一时间大量可以秒天秒地的玩家大杀四方,导致游戏紧急停服修复,运营的同事们挨个玩家筛选,一个个删除“神装”。
从北方来到了南方,大飞钟爱的《DNF》也一直没有丢下,只是因为国服那个“感电掉线”的版本,让玩气功师和召唤师的大飞直接转战了韩服,一起玩的还有上面提到的“老板”朋友,语言不通并不成问题,有的看图标就够,实在不认识的就去论坛查资料,还需要月供30的VPN,由于当时韩服也有不少中国玩家,玩家之间的互相对喷是常有的事,“棒子们都歧视中国玩家的,经常打字F**k Chi***e,”大飞说,“当然是喷回去啊,CNM的国骂那时候就比较通用了,一边互喷一边一起打本,很有趣。”后来遭遇韩服大规模封禁中国账号,大飞也未能幸免,索性就弃坑了。
大飞在杭州的工作和学习中羽翼渐丰,后来又跳槽到了苏州一家游戏公司,在这里结识了不少人脉,当然工资也是今非昔比,大飞说这家公司挺有趣的:“院子里养着孔雀,进公司要换拖鞋。”大飞邻桌是一个策划部门的同事a君,a君是一位《怪猎》粉,闲来总抱着3DS玩,大飞入职第一天,下班正要收拾东西走人,a一脸惊讶:“刚来第一天就不加班啊!”,大飞一脸懵逼;“我刚来第一天就加班啊?”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一来二去渐渐熟络,受到a君影响,大飞也入了3DS的坑玩起了《怪猎3G》,说也奇怪,他看掌机的画面竟然不头晕,一时间打猎刷龙,做装备乱护石,玩的风生水起,俩人下班后也常掏出机子面连打任务,直到3DS不幸殒命马桶,“单机虽然没有网游热闹,但也挺好玩的,”大飞觉得很可惜,“还有不少想玩的游戏呢。”
2013年,正是大飞同龄孩子本科毕业的时候,大飞已经在“江湖”上混迹了多年,为了能离石家庄的女友稍微近一些,大飞在北京找了份新工作,这也是他初次到一线城市闯荡,那是一家上市公司,面试那天HR在开会,大飞苦等了两个小时,或许是面试官过意不去,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问他:“你要多少工资?”这一点倒是和大飞的座右铭不谋而合,但是一直向钱看的他突然怂了,这家公司位于长安街沿线的黄金地段,西邻王府井,“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公司,一开始以为是一层,结果是独栋办公大楼,就有点蒙,”大飞笑着回忆起来,“五千吧。”这个数甚至比上一份工资还低,HR反问;“你知道在北京租个房子多少钱么?”大飞说:“我第一次来北京,不太清楚。”HR;“这样吧,我给你7000...”于是大飞成了一位混在北京的游戏程序猿。
那栋让大飞发憷的办公楼
大飞参与的是个手游+页游联动的项目,已经开发完成上线运营了,成绩还不错,曾经登上韩国IOS App排行榜第九的位置,大飞的团队负责维护和更新,收集玩家的反馈做出改进,他说,国服的玩家们会抱怨某种材料太过稀有,或是挂机时间太久,而韩服玩家反馈最多的问题则十分有趣,这是一款策略类游戏,两军对战,这边士兵抬手,对面就会掉血,韩服玩家觉得这太简陋了,强烈要求加个动画,“可能相较游戏性,他们更注重好看吧。”大飞觉得。
这段工作闲的不太像个程序员,同事相处也很和睦,在北京一年多的时间他胖了20多斤。大飞又怀念起了小时候街机厅的日子,买了个拳霸Q4摇杆重温街机,“主要玩游聚和ARC两个平台,打打《拳皇97》,”大飞说,“我觉得游聚画面好些,ARC的UI不怎么样,个人也不太喜欢ARC的节奏,太快了,不像街机的我感觉。”平时也看看格斗主播,关注格斗选手的动向,“小孩、大口、辉辉、老K、夜枫、河池等等都是当年的顶尖选手,”大飞如数家珍,对于今年的EVO 2017,小孩VS ET的决赛之后 ,他觉得,“虽然小孩拿了亚军,但是能中间追平也很精彩,小孩和大表哥我都喜欢,谁赢都不容易。”
大飞胸前有一片不小的纹身,纹的是一只彩色夸张的马,其实这是为了掩盖下面的一个旧纹身,2015年,也是大飞和女朋友在一起的第8个年头,这期间大飞一直在外奔波,长久的异地恋终于无法再继续,女友和他提出了分手,飞哥在胸前纹上的女友的名字,想挽回这段感情,然而并没成功。
这时大飞叕换到了北京另一家上市游戏公司,他觉得这次跳槽是心委屈了:“工作太闲了,学不到新东西,人总是要进步的嘛。”当然这次的收入也翻了个倍,大飞说,总跳槽也不都是为了追求钱,“干这行,跳槽是常事,一个项目完了会被边缘化,或者感觉在一个公司没有上升空间了,学不到什么了,又或者对工作环境不满意,就走了,相对比较自由。”,北京的新工作十分繁忙,996的工作制让飞哥感受到了一线城市的压力。一天,公司来了一位实习生让大飞带,大飞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刚参加工作的自己,“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公司,什么都不会,”这让大飞也想到了当年带他起步的大哥,领导曾几次问起新人的表现,说不行就换人,大飞都给圆了下来,“新手都不容易,好在他也学的很快,”也没辜负大飞授人以渔的用心,“小伙子挺会来事,整天哥长哥短的,还总请吃饭。”
随着MOBA游戏的大热,喜欢竞技游戏的大飞接触到了《英雄联盟》,他和几个发小拉了个qq群,闲来时不时开黑打一打,他最喜欢玩皎月,单排也打到过钻石,无奈小伙伴中有那么一两个水货,所以开黑往往输的很惨,大飞并不在意,他觉得“朋友在一起玩个热闹,输赢什么的随意了...”
虽然大飞如今赚的不少,但一直以来开销也不少,混了多年也没攒下钱,2016年的某天,之前一起玩《DNF》的那位“老板”位朋友找到大飞,说自己公司破产了,借了高利贷急用钱填窟窿,想找大飞“先拆兑2万借我,过两天看怎么还你。”仗义的飞哥当时觉得;“关系好嘛,也没想那么多,就用信用卡借他了。”就这样“老板”从大飞这先后几次借走了6万元,之后这位朋友就一直处在“半消失”的状态,偶有联系也是一拖再拖,大飞也去过他的住处,“门锁都被砸坏了,门上贴着信用卡欠款通知,应该是好久没回来了。”至今也没有头绪,大飞也沦落成为“负债飞”。
祸不单行,大飞家中也出了变故,因为父亲生意失利,亏损严重,欠了一屁股债,飞哥辞职回到家中帮衬处理烂摊子,事业失意的大飞情场得意,经朋友介绍,大飞认识了现任女友,两人相处融洽。后来大飞之前认识的一位游戏公司的老板找到了他,老板石家庄开了一家公司,规模不大,就2个程序加上10个美工,主要做手游和接外包,待遇也不错,于是从高二起就背井离乡多年的大飞,终于回家过上了安定的日子,今年6月和女友扯了证,又是订婚又是置办新家,虽然这中间的花销让“负债飞”的负担更大了,但生活也更有希望了...
游戏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首先是个社会人,其次是个玩家,即使做游戏的程序员也不一定都是白金大神,大家也都不是随着PlayStation1234这么走过来的,玩《神海4》的和打《王者荣耀》的都有各自的生活,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有着形形色色的玩家,也有自己关于游戏的故事。大飞的故事并不算完,继续走在追寻座右铭路上的他,如今已经拿到上海一家公司的offer,“这份offer可是我这辈子拿到的最高工资呢,”大飞眼里透着骄傲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