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乡村小学校长的阅读推广实验
撰文 / 长风
题图 / IC Photo
绕了一大圈之后，当了几年北漂的邹粲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在江西省宜春市的温汤镇留下来。
这里的人文环境和她曾经生活过的北京完全相反，相比北京雾霾干燥的天气，这里不但雨水充沛、四季分明，还有大量的自然资源。明月山以及国内罕见的地下富硒温泉让这个小镇在发展旅游业方面充满了优势，每到寒冬时节，小镇就会涌入大量外地游客前来养生。
与自然资源成反比的是教育资源。作为教育工作者，这是邹粲最关注的问题。
距离温汤镇2.5公里的社埠村是镇内的第一大村。这个村子虽然有山有水，还凭借温泉吸引了大量外地果农搞种植投资，但一向以来很难留住教育人才。由于师资力量薄弱，村内唯一的村小——社埠村小学，也经常面临授课紧张的情况。
2017年，“临危受命”成为社埠小学校长的邹粲深有体会，作为新任校长，邹粲每一天都在思考如何摆脱困境，让孩子们看到外面更辽阔的世界。
01、那些被偷走的书籍
和社埠村小学的孩子们一样，邹粲也在江西宜春长大，但因为家在市区，所以得到的教学资源要比在乡村读书的孩子好很多。从语数外到音体美，每个科目的教师都是科班出身，当时学校的硬件设施也十分齐全。
只有一点和乡下的学校一样，就是缺乏阅读氛围。
邹粲出生在书香门第，爸爸是大学老师，她本人又在市里长大。凭借这两点优势，邹粲要比大部分同龄人更容易接触到书籍，也更容易培养阅读兴趣。因为家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所以邹粲从小就阅读广泛。
积累起来的阅读量，慢慢开始在另一方面体现，邹粲开始提笔写作，在不大的年纪里，邹粲已经写出了不少儿童诗歌，正在她沉浸在阅读的快乐中时，她对书的热爱突然被紧张的学习氛围给浇灭了。
市里的学校对学习抓得很严，再加上当时的教育体系还没有意识到阅读的重要性，所以各个学校并不倡导学生看课外书，甚至有些排斥这种看“闲书”的行为。邹粲身边的同学都忙于学业，所有精力都放在课本上。
环境使然，邹粲慢慢地放弃了写作的爱好，两本记载她创作的儿童诗歌的本子也在多次搬家的过程中遗失了。经历了多年的寒窗苦读，邹粲考到了外省继续大学学业，毕业后在北京做起了教培工作。
但教培的工作似乎并无法让邹粲满意，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寻找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由于爸爸、姑姑和叔叔都是老师，深受影响之下，邹粲自然而然的将成为教育工作者纳入了自己的人生规划中。
邹粲最终选择从北京离开，回到江西宜春。通过教师招聘考试后，邹粲顺利留在家乡教书育人。这期间，邹粲喜欢上了与孩子们接触，在传授知识的同时，也会教给他们接人待物的道理。就在邹粲沉浸在教学的喜悦中时，邹粲的事业轨迹因为外力再次发生改变。
2017年，邹粲被分派到温汤镇社埠村小学做校长，这是镇里最大的一所小学，也是社埠村唯一的一所小学，承担着为村里所有的孩子提供教育保障的重任。为了尽快进入工作状态，邹粲还没休完产假就奔赴学校。
02、“走出”乡村
包括学前班在内，社埠小学一共有6个年级，学生总数为129人。因为这所村小是温汤镇最大的小学，所以教学设施相对齐全，但仍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邹粲来到学校发现，校园的操场还是多年前的泥沙操场，晴天孩子们就一身灰，雨天就是一身泥。为了方便学生们活动，邹粲在去年提出了申请改造，如今社埠小学的操场已经铺上了塑胶跑道。
硬件设施可以通过购置、更新来改善，但要增强学校的“软实力”却很难。
由于乡村各方面的条件一般，社埠村的教师资源有限，学校的舞蹈、音乐、计算机等课程都没有专业的老师授课。为了避免让学生们陷入无课可上的境地，邹粲努力与各种社会资源打交道，希望借助外部力量改善现状。
经过一番努力，社埠小学终于建立起外援团。目前，当地大学的志愿者团队经常会去社埠村小学为学生们上课。为了让学生们的收益最大化，在上课之前，邹粲还会根据学生们各自兴趣、爱好来分班。
除了线下教学，邹粲还利用起网络教学，组织老师、同学参加公益组织、教育基金会的空中课堂。上完网课后，老师们会以助教的身份带领学生完成手工、绘画等课堂练习。
但这些显然不够，城乡经济发展存在鸿沟，城市流行甚至已经普及的事物在乡下也许才刚刚被听说。见不到新鲜事物导致村小的孩子们眼界不够开阔，这些从他们匮乏的作文素材中一眼便知。
为了让孩子们更多的接触到外面的世界，邹粲成了村小中开先例的那个人。来到村小的这几年，邹粲会时不时的带着学生们去村外游玩。在邹粲的带领下，这几年，同学们已经先后去到温汤镇的天沐水上乐园、宜春市的博物馆、图书馆，以及临近的高安市巴夫洛生态谷等景点。
而那些目前用双脚还不能达到的地方，邹粲选择让书带领他们达到。
在来到社埠小学的第一年暑假，邹粲参加了一个教育基金组织的校长培训，在与一些校长交谈后她了解到，其他地区的村小都在坚持做阅读推广，这也让邹粲推动社埠小学课外阅读的想法更加坚定，但难点也很多。
和大部分乡村学校一样，社埠小学的孩子们也对于阅读也没有什么认知。邹粲曾做过相关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学生家里没有课外书，不仅是家里，学校图书室能提供的资源也不多。
在得到外部捐赠之前，学校图书室储备的书籍不仅数量少，质量也不高。虽然其中不乏名著，但也有很多与学生年龄不符的书籍以及很多不再发行的刊物，很多书因为年头太久还会发黄掉页。
为了解决无书可读的问题，邹粲一边鼓励家长带孩子去市里书店买合适的书籍，一边联系社会上的教育基金会和其他相关组织做捐赠。
这几年，邹粲获得了很多组织机构的图书捐赠。拼多多作为农业电商起家的平台，在获得高速增长后，对乡村的公益回馈也在增加，“为你读书”公益捐赠行动便是其中之一。今年年初，拼多多“为你读书”公益捐赠行动首次落地江西，走进江西省宜春市温汤镇社埠村小学，为这座有128个学生的小学充实了阅读室，捐赠4000余册课外书籍及教辅书籍、书架、书桌等阅读室配套设施。
▲村小老师为捐赠的4000册书籍贴编码
迄今为止，“为你读书”公益捐赠行动，首站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开始，目前已在湖北、新疆、西藏、青海、甘肃、宁夏、贵州、云南、安徽等地的偏远地区，向中小学生发起了“为你读书”公益捐赠，累计捐赠图书达25万册。
据拼多多相关负责人介绍，“为你读书”项目落地，有三个特点，一是项目组会“真正扎进去”，努力走进最偏远的每一所中小学，二是捐赠书单会请教教育界、文化界人士的意见，及根据学校的需求进行点对点定制，每一张捐赠书单都是不同的。三是每一次发起“为你读书”公益捐赠落地活动，项目组都会邀请作家、学者走进这些偏远的乡村学校，开设一堂阅读课。
在邹粲看来，要想培养学生们的阅读兴趣，需要让他们从阅读自己喜欢的书开始。在这份来自“为你读书”并由学校老师们亲自拟定的书单里，不仅包含教育部推荐的各年级阅读指导书目，还有一些根据动画片改编的书籍，比如福尔摩斯等。拿到书之后，邹粲还要带领学生们读书。
03、翻过阅读这座“大山”
为了调动学生的阅读积极性，邹粲决定每一周抽出一个班级去学校图书室上午间阅读课，希望借助来自社会各界捐赠的高质量书籍和更有氛围的场景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效果也十分明显。自从可以去阅读室读书后，学生们都期盼着“阅读室午间阅读课”的到来。
为学生们上阅读课的老师也来自五湖四海。
在“为你读书”开设的公益阅读课上，青年科幻作家段子期为社埠村小学五年级的同学们带来了一节阅读分享课，“对孩子们来说，读书和学习是一种日常，但除开课本里的知识，他们还需要了解什么？他们能从阅读中获得什么？文学和写作的意义是什么？”
在一二年级的课堂上，声情并茂的阅读专家马玲老师，用激情四溢的话语和丰富的肢体语言，带领同学们阅读了绘本《我是霸王龙》，充满了感染力的授课方式，和同学们之间顺畅自然的互动，让旁听的老师们亦受益匪浅。南方周末记者刘悠翔则向孩子们展示了自己在阅读中所看到的人和世界，谈昆曲，谈人遇到困难时的应对，谈宇宙与火星。
▲阅读专家马玲声带领同学们阅读《我是霸王龙》
邹粲在校内组织了一个研讨会，探讨校内老师与作家们的授课模式、双方的差距等。
比较之后，邹粲发现老师们在上阅读课的时候以自己讲、学生听为主。而作家则是引导学生思考，让他们发挥自己的想象，猜测还未看到的故事情节。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激发学生们的好奇心，好奇心则会推动他们去阅读。
除了“午间阅读课”，邹粲还会在每年11月举办“阅读月活动”。“阅读月活动”就像是校内每年一度的阅读文艺汇演。同学们要通过情节表演、读书笔记、插图绘画等方式，展示自己曾经阅读过的某本书，学校还会给优秀阅读生颁发奖项。
高互动性的“阅读月活动”受到了学生们的极大欢迎，大家的参与度都很高，但在邹粲看来却并不完美。
学校设立的“午间阅读课”和“阅读月活动”的目的是让孩子们爱上阅读，在“阅读月活动”进行到第二年的时候，学校还推出了同读一本书的新形势。这个形势要求老师们参与进来，带领学生阅读。学生们在“阅读月活动”中还要通过故事讲述、写读后感、绘画、表演书中情景剧等方式展现书中的内容。借助这种方式，邹粲可以清晰的了解到学生对这本书的阅读情况。
这两个活动一做就是5年，除此之外，学校还会在寒暑假的时候布置阅读任务。在邹粲的坚持下，很多学生的阅读量和阅读效率都有所提高，一些高年级的孩子一年已经可以读到10本书，作文水平也得到明显提升。
虽然在阅读推广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仍有问题存在。
家长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但如何让家长配合学校带领孩子们一起阅读却是萦绕在邹粲心中的难题。邹粲通过和一些家长聊天得知，他们认可学校的“阅读月活动”等活动，也希望孩子能增加阅读量，但因文化程度所限，在协助学校方面却表现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温汤镇旅游业发达，社埠村的年轻劳动力也大多选择去镇上工作，为镇上的餐饮、按摩、足疗等服务行业添砖加瓦。因为从事着早出晚归的工作，所以很少能与孩子们相处，监督孩子们阅读更是无从谈起。
邹粲能够理解家长们的处境，所以在尽可能动员家长的同时，学校一直在努力将校内阅读向外延伸。为了让孩子们在学校以外的环境也能坚持阅读，每年寒暑假老师们都会推荐一些书目，并把阅读这些书目作为作业布置给他们。邹粲希望村小的孩子们能通过阅读挣脱老一辈文化贫瘠的枷锁，看到并飞向更广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