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山褶皱里一路走来

本文转自:云南政协报

■新跃华

我的家乡在横断山脉的大山褶皱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深山里开凿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峡谷。在以前,很多乡村还没有通公路的时候,那走不完的山路,过不完的桥,永远没有尽头,无论男女老幼,必须练就一双“铁脚”,这是一个山里人生存的基本条件。

记得有一年,父亲带着九岁的我,到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六库买年货,我们凌晨四五点左右出发,摸黑下山,走到怒江边,过溜索到对岸,沿路顺江而下,大约下午三点才到达六库。因为要节约几元钱一晚的住宿费,父亲和我背着年货继续长途跋涉,当晚离开六库,走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才回到家里。这来回一百多公里的山路,走得年幼的我脚底板起了多个水泡。水泡挑破后钻心似的痛,疼得泪流不止,几天也下不了地。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每当想起那种痛来,心里还会隐隐约约地难过。

三十九年前,我在鲁掌的老县城读高中,除了挑灯夜战的读书之苦,就是在陡峭山路上艰难行走的累。

我家在怒江东岸的碧罗雪山半山腰,学校在对岸的高黎贡山半山腰,我一个人走四十多公里的崎岖山路,路途遥远,其艰辛可想而知。没有同伴,孤苦伶仃,几度曾想中途辍学回家。

走得太累的时候,我曾经幻想过,如果空中有一根连接家和学校之间的溜索,就可以像在怒江上过溜索那样,“嗖”的一声,很快就能到达对岸。

三年后的1988年,我到离家六百多公里之外的省城读大学,坐车需要三天两夜,坑坑洼洼的路段多,灰尘也多,一路颠簸不停,整个身子似乎要散架了,自是苦不堪言。

行路难,日子苦,这个印象从小就刻印在我的心灵深处。

我是一个有很深的家乡情结的人,虽然家乡曾经那么贫困,但在1992年大学毕业时,我还是主动放弃了留在省城工作的机会,回到养育我的那一方水土——怒江大峡谷。这里,虽是全国深度贫困的“三区三州”之一,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少数民族群众直到2020年前后才相继实现脱贫。几十年来,虽然我只是在做着一件又一件很平凡的事,过着跟大多数人一样平凡的日子,但因沉浸式见证着家乡的一城一村旧貌换新颜,共同经历着日新月异的日子,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小时候想要到哪里,都得靠走路。参加工作后,在交通运输部门工作的时间最长,对于家乡的路和路上的那些事,也就比别人体会得更深刻一些。

1999年9月9日,我有幸见证了全国唯一的独龙族聚居地——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独龙江乡公路建成通车的难忘时刻,第二天,所有嘉宾驱车前往独龙江乡,独龙族群众第一次见到了汽车,这本来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当看到有人割来一把草要喂“铁牛”的情景时,心里十分酸楚,因为这时已经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了啊!

如今,国道G219怒江“美丽公路”连通了泸水、福贡、贡山三个县(市),穿行于怒江大峡谷谷底,由于交通条件得到改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石门关、人神共居的丙中洛、极速回转的怒江第一湾、被誉为“天下奇观”的石月亮等精品旅游景点得以向外界展示丰姿。如今,改造后的怒江“美丽公路”沿线常年各种花卉竞相怒放,给人一种“车在路上走,人在画中游”的美好体验。

四十六年前,父亲带着九岁的我徒步行走在这条路上,脚底板磨出的一个个水泡让我终生难忘。如今,“美丽公路”的修通,让我们出行不再艰难,长途跋涉导致脚底板磨起水泡的“历史”一去不复返。

这条“美丽公路”上,还有很多让人开心的事,数也数不完……

(作者系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交通运输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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