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波:执政满月,米莱当家才知柴米贵

阿根廷总统米莱自2023年12月10日举行就职典礼以来,执政已经满一个月。当米莱胜选时,多数国际媒体及观察人士不仅感慨于极右翼自由主义竞选的激进语言竟然赢得如此众多选民的支持,同时也对这些竞选话语落地的可能性产生了几分质疑。那么在执政满月之时,米莱政府的“改革计划”推行得如何?

米莱在就职演讲中强调,将努力推动变革,以结束衰退、重建繁荣。于是,上任当天晚上米莱就签署了任命部长的法令,该法令将原有部门的数量砍掉一半减少至9个。新一届阿根廷政府共包括1名内阁首席部长和9名部长。调整后的9个部门分别为经济部、安全部、国防部、内政部、外交部、司法部、公共工程部、卫生部以及新成立的人力资本部。这改革的“第一刀”也算是顺利砍下去了。但这里面其实也有妥协的成分,比如人力资本部系由原先的劳工部、教育部、社会发展部等合并组建,而且米莱原计划将卫生部也裁撤合并,最终还是听从建议改变了决定。

在接下来推动财政紧缩的“休克疗法”过程中,米莱政府并不怎么顺利。尽管之前米莱警告称,改革将让阿根廷的经济形势在短期内“变得更糟”,但阿根廷许多人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米莱上任不久后便批准了名为“重建阿根廷经济”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法令》,并向议会提交了一份旨在“使阿根廷成为拉美最自由的国家”、赋予总统“超能力”的综合法案。但是,阿根廷国家劳工上诉法院在1月3日裁定暂时中止政府推动的劳工改革。而被叫停的是《必要性和紧迫性法令》第四章节中有关劳动改革的部分,主要措施包括减少员工退休金、解雇赔偿金以及不良记录罚款,同时延长企业的试用期、劳动诉讼制度改革以及减少孕妇假期等。有媒体就此评论称,“米莱遭遇了就任总统以来的首次重大挫折”,而且这只是米莱政府“改革计划”面临的诸多挑战之一。实际上,阿根廷全国总工会于去年12月底就组织了一场大规模抗议游行,要求司法部门中止政府想要通过法令实施的劳工改革。而这一要求获得了阿根廷国家劳工上诉法院的支持,法官宣布去年12月29日生效的劳工改革措施无效。

显然,国家当前复杂的现实状况,让米莱政府在推进“改革计划”时,不得不改变竞选时那些激进语言描绘的政策和施政方案。比如,在竞选中米莱还主张“烧掉”管理不善的央行、废除比索,全面转向“美元化”,允许公开携带枪支、合法化器官买卖并限制堕胎等等。还有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是,米莱在竞选中曾表示全球变暖是一个骗局,他当政后阿根廷将退出《巴黎气候变化协定》,然而在其上任后,阿根廷马上任命了气候变化事务最高外交官,米莱政府也决定阿根廷将继续留在《巴黎气候变化协定》中。

回过头来看,通过核心政治主张的极致化表达来强化话语的冲击力,以吸引更多选民的关注与支持,可以说是现代社会竞选政治中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在竞选中,除了大胆的激进的政治主张外,米莱通过在社交媒体上强烈的存在感以及与流行文化的共鸣,得到了青年群体的广泛支持。当然,最深刻的原因还主要在于阿根廷经济社会问题的异常突出。贫富的两极分化、接近150%的通货膨胀率和基本商品短缺,持续的经济危机显然引发了阿根廷的社会层面危机,如何快速解决现有的问题,民众普遍存在“迅速改变命运”的心理期待,这赋予了米莱的历史性机遇。

竞选时说得很激进,当选后逐渐循规蹈矩,在现代社会政治生活中不乏其例。言易行难,“伴随权力而来的责任往往会令选战期间表现出来的激进色彩显著减少。”激进的竞选语言与现实的政策安排之间的不一致,已经部分在米莱身上得到了体现。用中国的老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面对4年的总统任期,米莱不得不考虑国家、社会、民众等多个层面客观条件的制约。有阿根廷经济学家就表示,“米莱先生用美元取代比索的诺言短期看完全不切实际”,因为阿根廷央行几乎没有美元,也无法获得国际贷款。

从更深层次分析,民粹主义和政治极化越来越严重,不仅弥漫于欧美,也正盛行于拉美,成为一个越来越显著的全球性现象。米莱能够胜选,说明民粹主义已经不止是一种社会情绪或舆论,而是实质进入阿根廷的国家政治进程。对于那些失望的阿根廷民众来说,改变就是一切,对改变的渴望战胜了对极右翼的传统印象。

民粹主义的生成,必须联系资本世界才能达到本质的深度。这种社会思潮是资本主义危机加深在社会意识层面的表现,只有对全球资本逻辑作出根本性反思,才能找到阿根廷等国家经济社会问题的根源。(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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