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年度最烂的终极粪作，究竟是怎样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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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底，时值TGA的年度游戏颁奖典礼已经落幕，而网友们还在争论《指环王：咕噜》与《骷髅岛：金刚崛起》究竟谁才配得上“年度最烂游戏”的桂冠时，真正的重量级狠活儿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它，便是让IGN时隔八年打出一分，上线一周即收获两万差评，只有《三国杀》玩家在给它刷好评的史诗级粪作——《浩劫前夕》（The Day Before）。
而相比其逆天的游戏品质，说本作在发售前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游戏上线当日，其销量就达到了20万，在Twitch上更是吸引了超过40万名观众。由于预告片的质量颇高，因此在发售前，甚至有许多玩家将这款游戏视为是“PC上最好的末日生存游戏”。
游戏一经发布，大量被欺骗的玩家直接用差评淹没了开发商FNTASTIC，而开发商也非常不负众望地在游戏发售三天后直接进行一个解散跑路，戏剧性拉满。从前，不少人相信只有被互联网时代甩下的老人才会吃了网络诈骗的亏，现在好了，年轻人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游戏诈骗——只能说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诈骗手段。
“粪作中的粪作”
如果说《浩劫前夕》的缺点仅限于地图空旷、UI聊胜于无、枪械手感极差、充满Bug、没有近战武器，没子弹了就只能跟敌人干瞪眼之外，那么这游戏似乎也配不上“诈骗”二字——毕竟它的画面水平好歹还算可以，起码开发者是真的搭了一个后启示录风的地图背景。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款游戏完全是“货不对板”的典型，FNTASTIC在发售前宣传的物料，与正式发售的几乎完全不是一款游戏。
《浩劫前夕》最早在2021年初发布，在最早的宣传口径里，这是一款丧尸题材的开放世界MMO游戏，而且其画面表现不俗。在预告片中，这款游戏的背景十分多样化，包括城市、荒野、海边、幸存者营地等等；枪械均可进行复杂的自定义操作；还有一个在演示中占了不小篇幅，看起来拟真度非常高的载具系统。
在2021年至2022年期间，FNTASTIC似乎是有意地在宣传上借鉴着《最后生还者》《DayZ》《全境封锁》等游戏的风格，这也让玩家们潜移默化地认为这是一款发售在PC上的MMO版《最后生还者》。FNTASTIC的联合创始者Ed和Aisen Gotovtsev在面对着类似“本作的成品能不能做到像预告一样好”的质疑时，甚至自信满满地表示游戏的最终成品会超越预告片。
再然后？我们就见证了一坨史诗级答辩的诞生。《浩劫前夕》跟它所事先标榜的“末日生存MMO”几乎完全不沾边，玩家要在空旷的地图中寻找垃圾，然后从几个有限的撤离点逃脱，总体而言，它更近似于是一款乞丐版的《逃离塔科夫》。
事实上，在开发期间，FNTASTIC就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股抽象劲儿。
最初，他们宣布游戏将在2021年第二季度发售，然后跳票到了2022年的6月21日，再然后游戏又分别跳票至今年的3月与11月，直到12月才终于发售。而《浩劫前夕》在此期间发布的预告片，先后被网友指控抄袭了《使命召唤17》《生化危机2重制版》《雪地奔驰》等多部游戏。
在开发接近完成时，它又遭遇了一场“商标危机”，“The Day Before”商标的持有者表示自己以此为名的应用程序早在2010年就已推出，而我们也想不通游戏厂商为何直到临近发售才突然想起商标这码事来。
不过最抽象的活儿，还得当属于他们“请人免费做游戏”。此前，FNTASTIC曾在官方发布“招募志愿者”的消息，他们招募的一类是“全职志愿者”，并承诺给予部分薪水，另一类则是“兼职志愿者”，会为他们颁发“参与证书”以作为酬劳——说白了，其实就是看看有没有冤大头愿意过来给他们当廉价/免费劳动力。
直到游戏发售后，这场“载入史册的骗局”终于告破，工作室宣布原地解散、开发商删除了在此前在Youtube发布的所有宣传片、就连老板都注销了推特账号，几乎与跑路无异。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一款烂到不能再烂的游戏，能在此前表现得那么“好”？
它的预告片质量奇高，且游戏的实机画面也还可以，单从“形”来看，《浩劫前夕》无疑有个光鲜的外表，只有玩下去才能知道它败絮其中。这种营销上的成功带来的巨大声量使它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其愿望单排名甚至一度在Steam上登顶。
而在这背后所映照出的，便是如今游戏行业所面临的一种“诈骗困境”。
廉价的赛博诈骗
从严格意义来看，与其说《浩劫前夕》单纯只是个烂游戏，倒不如说它与“你儿子被绑架了”一类的电信诈骗别无二致。
它与那些尽管有着不少问题，但本质上是“想做但没做好”且又稍稍吹过了头的游戏不同，就是单纯想要利用营销从玩家们的手中捞上一笔。在开发时，开发者们知道这是一款纯粹的“类塔科夫”游戏，但Fantasy的高层刻意制订了更博人眼球的策略，尝试让人们相信游戏中含有“开放世界”“丧尸题材MMO”这类热点要素，并隐瞒了真实的游戏样貌。
而《浩劫前夕》的开发思路，则是一切以做出来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壳”优先。如前文所述，这款游戏的玩法有着层出不穷的问题，但假如你刚刚初入游戏没多久，没准还真会被它塑造得不错的城市场景骗过去。那么，这款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雷作气息游戏中的“好”内容究竟是从哪来的？
答案是——买来的。
这款游戏由虚幻5引擎打造，而它运用了大量的引擎商店素材。举个例子，游戏中的对话系统，便采用了虚幻商店中现成的“Ascent对话系统”，直接省下了开发者们的大量时间。
在Reddit论坛上，有人整理了《浩劫前夕》所使用的引擎商店素材，从一大堆现成的美术资源包，到程序上的即插即用的各种简单系统，它所应用的商店素材可能达到了四五十个之多。
那么这款游戏的开发时间究竟有没有开发商所宣称的“五年”呢？答案大概率也是否定的，对不少独立游戏开发者来说，使用商店的通用素材都是一种节约成本、缩短开发时间的有效途径，就比如此前宣称要辍学做游戏的高中生“Silence默不作声”，他此前所展示出来的游戏场景便完全是在引擎素材商店拿来的场景素材。
而Fantasy所做的工作可能只有将那些购买来的通用素材糅到一块——别人在做游戏，而他们是在“拼”游戏。而且他们只有一个人手不足到需要“招募志愿者”的微型团队，其重心可能还都放到了制作宣传片上。
当玩家初入游戏，还未能体验到游戏的核心内容，仍在被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东西所迷惑时，游戏的时长可能就已经悄悄飘过了两小时——Steam规定的无条件退款时间。
然后就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FNTASTIC似乎毫无在发售后继续完善游戏的准备，而是直接一个破产倒闭销号三连，颇有一种想当老赖的嫌疑——尽管在FNTASTIC宣布倒闭后不久声称《浩劫前夕》将提供Steam无条件退款，但看起来他们也只是受到了V社法务部的一顿敲打才这样做的。
而事件发展成这样，损失最大的可能还是被他们忽悠瘸了的投资商了——联想到开发商FNTASTIC此前放出的工（du）作（jia）照，你看看，他们过得多乐呵啊。
这场廉价的赛博诈骗，在某种程度上倒是掀开了不少游戏开发者的遮羞布，也令我回想起了此前自己为了搜集写稿素材而购入的某款号称还原“现实场景”的国产恐怖游戏。说是恐怖游戏，但它也无非就是用引擎商店的资源整了个昏暗的场景，玩家只能在里面随便逛逛，它几乎没有任何剧情与玩法，把整个场景全跑一遍的时间不超过5分钟。
但就是这样不知所云的玩意，开发者还煞有介事地在“爱发电”平台上为它发起了众筹，所幸几乎没人上当，而且它的价格也不过十来块，比起《浩劫前夕》整出的大活儿几乎不算什么。
那么，一个Fntastic倒下去，是否还会有千千万万个Fntastic站起来？《浩劫前夕》不是第一款靠商店通用素材堆积起来的游戏，它只是其中把泡沫吹得最大的那个，在未来，会不会有更多开了窍的游戏开发商，尝试用这种手段来欺瞒投资人与玩家的钱包？
一切都是未知数，而作为一名玩家，我也只能是悲哀地发现，想要对厂商充满信任感地预购一款游戏，实在是越来越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