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谈】洗衣机里的红油豆角
上周一个平常的晚上，当洗衣机停止了运转，我从机筒拿出最后一件衣服时，看到本应空无一物的洗衣机底部，一袋亮黄色包装的红油豆角静静躺在那里。
这个颜色艳丽的可食用异物突然出现，就像无光海沟里突然游出的一条鮟鱇鱼，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一手拿着最后一件衣服，一手提着衣篓，我就这样呆立了四五秒，然后才俯身拿起了它。
大家应该都在洗衣机里捡到过不该出现的东西：钥匙、耳机、纸巾……我也一样，但夸张如红油豆角还是第一次。
小时候，我经常坐在板凳上，清理衣服上的纸屑。
那时候家里洗衣晾衣的家务是由父亲负责，每次他启动洗衣机前，都会习惯性地问一句，衣服裤子口袋都掏干净了没——和大部分人类幼崽一样，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敷衍地说一句“应该没了。”
所以，漏网之鱼的卫生纸化身纸屑祸害整桶衣服的情况，时不时就会发生。
如果父亲顺藤摸瓜发现凶手的藏身之所正是我的口袋，会把纸团的遗体拿到我面前，告诫我下次一定要检查干净口袋，实在被沾满纸沫的衣服惹烦了，就会惩罚我去帮忙摘下来。
年幼的我心里自然不爽。在那颗不成熟大脑的回路里，“检查衣服口袋”这项工作，是父亲一直在做而且应该做的，所以这个后果也要由他负责——即使我被不厌其烦地询问和提醒过。
错误发生时，挑别人的毛病似乎总比反省己身要容易得多。这个大道理说起来冠冕堂皇，但让我有切身体会还是在《英雄联盟》里。
一波团战打输了，一次配合出了偏差，很多时候我都会第一时间挑队友的毛病。如果是开黑的话，也会反思一下自己的老年人操作，不过那已经是第二时间的事了。
而一旦和朋友开了语音，并且队里还有路人的时候，我和朋友就会变得毫无顾忌。我们会一起吐槽路人队友的操作，哪个技能没丢好、哪个时间没支援或者哪个装备没出对，都会成为我们眼中的靶子，被一通乱射。
但其实我和朋友在某些对局中，才是更菜的那几个。我们可能不自知，可能不愿意承认，还可能互相包庇，然后合力把恶意发泄在一个不会回嘴的陌生人身上。
大家都知道迁怒是不对的，但挥动着它时，付出代价的大部分时候是别人。
不论这种情绪是否有反馈给路人，但它毫无疑问在我心中发酵着。直到洗衣机停转，红油豆角出现在机筒底部，我才会发现它如此刺鼻——我甚至很难确定这是因为我冷静下来开始悔悟，还是因为这次付出代价的是自己。
好在现实中的这袋红油豆角的包装尚存，没有变成彻底的悲剧，不然一筒沾着红油的衣服可不是靠洗衣机就能弄干净的了。即便如此，我也没觉得轻松多少。
时隔多年，离乡工作的我一年没几次回家的机会，已经很久没被父亲问到衣服口袋掏没掏干净了。而这袋红油豆角是我常点的一家外卖送的，估计以后会经常出现在口袋里。
我只能自己告诫自己，洗衣服前一定要把口袋清理干净。尽量别再让卫生纸等杂物污染这一整筒衣物，下次一定要记得，最起码别让如此醒目的红油豆角，再出现在洗衣机里了。
本想再画一些豆角漂着，看起来更热闹，但出于洗衣机道主义，还是纯红油吧。
—— CaesarZX